从那时起，她便留在宅子里跟着顾凌恒，平时就是帮顾凌恒洗衣磨墨端茶倒水，其他时间也倒是清闲。

    宅子里的下人们私底下都叫她傻丫头，因为阿源就是这么叫她的。虽然顾凌恒好几次提醒阿源这样称呼姑娘家很不礼貌，但大家叫久了也都习惯傻丫头傻丫头这样叫她的了。时间长了，顾凌恒也不管了。

    那是三年后的一个春天，院子里有棵上百年的桃花树，长得和屋檐一般高，每年春天的时候都会开得十分茂盛，今年花开得比往年都要早些。

    “啊呀！”

    伴随着尖叫声，砚台掉在了地上，洒出了一部分墨汁，滴在了桌前坐着的人的白衣裳上。

    “傻丫头，刚刚是不是打瞌睡了？”顾凌恒放下书，看着少女迷糊的样子，不禁笑道。

    三年前那个满脸污泥清瘦的女孩，如今已长得亭亭玉立、花颜月貌。就连宅子里的下人们都觉得她一定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千金，因为家道中落才被公子收留，每每看她在公子身边伺候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刚刚不小心打了个盹儿，打翻了砚台，弄脏了公子的衣服，我这就给你擦擦。”傻丫头说着拿出手帕要去擦那污渍。

    顾凌恒阻止了她：“一点污渍不碍事。”说完，伸手慢慢接近了她的脸颊。

    不知何时，他也一直傻丫头这样称呼她了，可终将听起来不怎么雅致，但该取个什么名字才适合她呢？

    傻丫头眨巴眨巴眼睛，任由他的手朝自己伸来，他的手却绕过她的脸颊，触摸到了她的头发。

    一片花瓣躺在他的手心里，原来在她打盹的时候，一片桃花飘落在她的头发上。

    她抬头望去，密密麻麻的桃花开满了枝丫，微风带来了阵阵花香和片片沾了露水的花瓣。真美啊！她不禁在心底感叹。

    顾凌恒也抬头看着一树的桃花，不由自主地感叹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傻丫头疑惑地看向他。

    “这是《诗经》里的话。”顾凌恒解释。

    “公子知道的好多啊。”傻丫头双手托着下巴，羡慕地看着他说。

    顾凌恒问道：“你识字吗？”

    傻丫头摇了摇头。

    “过来。”顾凌恒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傻丫头听话地坐了过去。

    只见顾凌恒拿起毛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两个字：凌恒。

    “认识吗？”顾凌恒指着纸上的两个字，语气温柔地问。

    傻丫头依旧摇头。

    “凌恒，这是我的名字。”顾凌恒一字一句地说。

    “凌、恒。”傻丫头跟着生涩地念了起来，然后笑着说，“好听。”那一笑连满树的桃花都失了颜色。

    顾凌恒解释道：“《楚辞》有曰‘凌恒山其若陋兮，聊愉娱以忘忧’。我的父亲给我取这名字，是希望我以后能步步高升，勇往直前。”

    傻丫头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我来教你写字吧！”顾凌恒将毛笔递给她，傻丫头接过笔，却不知道怎么握笔。

    顾凌恒往她身边挪了挪，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摆好握笔姿势，一笔一划教她写字。

    温暖的阳光照进院子，满树桃花竞相开放，树下少年少女手把手认真地写着字，微风习习，落英缤纷，少年抬头看着少女的侧脸，心底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情感，要是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