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般淌进来。苓枝小跑过来，寒风天里，她忙上忙下，愣是累出一头汗。她行礼：“城主说，今日是娘子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见无关人等，安心待吉时即可。”

    “要是雁枝算无关的人，你们这些一个个的......”她止了话头，不想说得太难听，心思百转千回，化为不屑的“哼”声。“凭什么不让我见？我偏要！樊栩他人呢？”

    “在晁娘子屋里。”

    她顶看不惯晁娘那副别扭的小家子气，再加上令人生厌的樊栩，若两人待一块儿，她真是都不想正眼瞧。

    燕婠歪着头想了想，打定主意不过去了，让苓枝拿来一些吃食，好好饱餐一顿。

    樊栩克扣什么不好，居然不给她东西吃，简直丧尽天良！

    苓枝推着她在府里走了几圈，不知什么时候，靠在轮椅上迷迷糊糊犯起了困。

    木雕长廊里的喜鹊飞啊飞，直直冲向天际；金刚对她怒目而视；钓叟坐在一叶扁舟里，随着波浪沉沉浮浮......她好像回到了那片竹筏上，清澈见底的河水通往哪儿呢？他说，这是渚崖城的护城河。她不应该在河里，小姨不让她去的，要是小姨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然后关她好几天。

    轮椅猛地一撞，燕婠险些飞出去，她睁开眼，身下不是河水，而是一处台阶。马车停在不远处，绣帐流苏颤颤，两匹大青马一动不动。为了方便轮椅上下，特意定了块可以折叠的木板，苓枝就推着她从木板走进车厢。

    她这时真真切切地害怕起来，这一走，怕是再也不会回来。待了十几年的地方，说离开就离开；而要去的地方，全然陌生、举目无亲。北赫的人，吃什么、喝什么呢？他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呢？她不知道。

    她的夫君，会是个怎样的人？年青或年老、高大或矮小、瘦弱或壮实、有没有其他的姬妾、有没有儿女......她也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燕婠静静聆听自己的心跳，那颗心慢慢沉入幽深谷底，她扭过头：“苓枝，你也去吗？”

    苓枝抿紧唇：“是。”

    她生出一缕庆幸来，至少身边有一个可说话的人。虽然被自己打压得沉默少语。和聂寻一样寡言。

    聂寻......她低头看空荡荡的手腕。

    似乎是上辈子认识的人。

    马车很快出发，一路停了不少次，燕婠挑了几次帘子，发现都是来为她送行的。准确来说，是借着为她送行的由头，或各怀鬼胎、或拜谒自荐、或只是想在樊栩面前露个脸的。不晓得樊栩哪儿来的耐心，每个都亲自见过，说一大堆听得人头疼心烦的场面话，还挂着笑。他笑得脸不疼吗？

    趁马车再停下来的空档，她打发苓枝下去挖点土。先前看戏文本子里，离家远行的旅人都会在行李里带一包故土，认为他们傻，土有什么好？多沉啊。如今，自己也变成这样了。

    不管走得多慢，仍然出了城门。燕婠回头，见巍峨高耸的城墙，眼睛涩涩的，眼泪将落未落时，帘子被挑起，露出樊栩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我就不折柳了，你此去，想必不用再回来。”

    她随手抓起个什么东西掷过去，樊栩躲开，在帘子后头笑：“婠婠是想做弃妇吗？只有被夫家抛弃的女子，才会自己回娘家。”

    她倒想做个怨妇厉鬼，天天缠着樊栩，叫他梦魇惊厥、叫他日夜不得安生！

    马车悠悠，去城约二十里，日光昏昏，大概过了晌午，原本阴阴的天更加昏暗。这条路她没走过，路上没几棵树，小山头光秃秃的，黄草连绵。马车在几个小山头起起伏伏，最后锣鼓唢呐、铙钹磬儿也不吹打了，安安静静往前走。

    又走了十里路左右，车队慢下来，侍童来请燕婠下车。他让苓枝留在原地，自己推着她往车队前头走去。樊栩站在头阵，身形玉立，不知是否因着黑衣的缘故，背影看上去略嫌单薄，似乎瘦了不少。平心而论，樊栩容貌算得上清俊，因为总笑，少了几分英气，和善得像邻家兄长。此时他不笑，脸上挂着冷漠疏离，倒真像一城之主。

    他接过侍童，慢慢推着她前行，车队抛在身后，隔得远看过去，在山头蜿蜒如长龙。像极了河秋青帝街那夜灯火阑珊。燕婠仰头，天空灰蒙蒙的，没有银河。

    他们站在风口，二人衣裳猎猎作响，不多时，她的额发被吹散。头顶的声音幽幽道：“你五六岁时，每次和姐姐闹别扭，就往教育司跑，还抱着你的小被子。”

    说到这里，他轻轻笑了笑：“我偷偷来看你，当时你坐在窗户上，说，不开心的时候，吹吹风就好了，结果第二天发起了烧，把先生吓了好一跳。”

    “北赫的风大，想来你有再多的不开心，也能吹散了。”

    日暮时分，云层渐渐稀薄，天光迸溅，遥远田野上落下束束来自九重天的光芒。天界看人间会是怎样的光景？应是极其绚烂瑰丽，否则仙子怎会下凡来。

    樊栩极目远眺：“婠婠，你看，那边就是大赫，大赫与我们没什么不一样的，都照着同一个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