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难受,就先去,我一个人待会儿。”
苓枝抱着荻花,站在她身后不说话。
她再次轻轻叹息,不知何故,最近叹息愈发频繁:“我以为樊栩会把我送给大赫皇室,对方可能是亲王、或者郡王,没想到连皇族都不是。尔朱氏虽为名门,但以樊栩的作为,断不会轻易选这一族。不知怎的,最终还是选了。”
“城主给大赫可汗上书,原有意于某位皇子,但大赫的回信选了尔朱氏。不过尔朱氏也算名门望族,在前朝还出过可敦呢。”
她不屑道:“可敦即使位同昭黎的皇后又如何?等丈夫死去,一样要嫁给下任可汗。北赫人竟丝毫不以为耻。”
经过相处几日,苓枝渐渐摸清了她的脾性,知道她现在只是自说自话,并不需要回应,于是不吱声。
她沉默片刻,冷笑:“走吧,我们回去,去看看牙拓城的尔朱氏,怎样对待一个被他们皇族嫌弃的女子。”
苓枝将荻花放在燕婠膝上,掉转轮椅,缓缓朝马车走去。
一开始,燕婠会记着离城的日子,后来一半是懒得数、一半是记混了,问苓枝今夕何夕,她也不知道。又听说大赫有独自的年历,和渚崖城的相差不过五六天,于是彻底不数了。
荻花带在车上很麻烦,容易飞絮,毯子衣服上全是绒毛,吃饭时嘴里也是,有次落在火盆里,险些把马车烧着。她玩了两天,受不住,扔掉了。离牙拓剩下百里左右路程时,最难捱,戏文本子全看完了、看苓枝做女红也看腻了——话说回来,苓枝怎么就做不腻呢?越往北,风雪越大,渚崖城的马车不适合雪天行走,有的车轴断掉、有的陷在泥潭里拉不出来、再如随众们冻伤、受风寒、被脱落的行李箱子砸伤......林林总总一堆状况,车队行得更慢了。
因被苓枝阻拦,燕婠不能跟爱嫌弃渚崖城随众顺带嫌弃昭黎的淙罗拌嘴,只好窝在车厢里,成天为不知道干嘛而发愁。她向苓枝学了几个新鲜发式,闲极无聊,开始折腾自己的腿。脚踝处的伤结痂脱落,外表看上去无碍,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走动,脚一直用不上力,软绵绵的,让人烦闷。
等她好了,她要绕着牙拓城走三大圈,从早上走到日暮,把大大小小的街巷全逛一遍。不过,还不知道牙拓有多大。
手掌的疤,一直在用聂寻给的药膏,果然奇效,疤痕浅淡细小许多,几乎看不见,原先被荆棘扎的洞也没有了。有一次在半途的脚店歇息,脱袜子才发现脚上水泡的痕迹微微深沉,怕是去不掉。她几乎要忘了。
仔细想来,她好像一直在路上不停奔波。亏得先前小姨肯让她到处疯玩,只要在渚崖城中,就不大管她去了哪里,她的体格算不上健壮,但大病没有,最近一次也是初秋落水发烧。燕婠对苓枝感叹戏文里的娇娇娘子,若让她们舟车劳顿一番,怕是能不能活着到牙拓都不知道。感叹完,她就让苓枝推着自己堆雪人,雪花看了几日,无甚趣味,还是堆雪人实在。虽然又免不了被淙罗用不屑的眼神扫视。
结果,当夜,体格不太健壮、大病没有的燕婠,发烧了。
呵呵,打死她都不会说出,自己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尝了一口雪。
离城中不到五十里路,若大赫人日夜兼程,走快些,明天早上就能到,但带着一列孱弱随众,怕后天都不一定能进城。淙罗沉着脸在马车外不停踱步,苓枝半是威胁半是恳求,不愿意留下车队先走,也不让他见燕婠,只逼他去寻郎中。可莽莽荒原,哪里来的郎中?
他派人去寻最近的驿站,报上尔朱氏的名号,总能找来医者。只是,人现在还没回来。
马车内悄无声息,淙罗几乎以为她没撑过去,或者......人已经跑了。他心下微凛,轻叩车壁:“苓枝,娘子怎么样了?”
“不太好,郎中怎么还没来!”
“让我看看娘子,好安心。”
苓枝语气不善:“郎君看了,娘子就能好吗?”
淙罗不与她废话,径直掀帘子,但手伸到一半,车厢内响起苓枝冷冷的声音:“郎君若再故意冒犯娘子,可得小心手。小奴的刀不长眼,误伤了郎君即是罪过。”
淙罗正欲硬闯,帘子后头有人瓮声瓮气道:“苓枝,我头疼。”
脑袋晕乎乎的,四肢绵软......哦不,两条腿本来就软的,好像把火盆抱在身上一样热,苓枝又不让她脱衣服,帘子遮得严实,一丝缝儿也不留,可难受了。外面依旧在下雪吧?冰冰凉凉的小雪花,六个角,晶莹剔透的,落在脸上一定很舒服。但味道不怎么样。
燕婠睁开眼,见马车车顶不停转啊转,真奇怪,车顶怎么会动?啊,原来是她在发晕。入夜了,雪地里燃起朵朵火把,隔着帘子看上去朦胧如花。她恍惚间似乎听到药吊子的声音,咕噜咕噜在冒泡,有人背对着她,侧脸被火光映得很好看。她张张嘴,声音发不出来。
头疼,连带着眼睛疼。喉咙也疼。她不该咬那团雪的,每年府里过立夏,侍女们用可以躺人的樱桃木盛板,抬来半人高的酥山,在上头淋牛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