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会护着她的。

    是啊，她是燕婠，小姨和舅舅皆是渚崖城主，他们都喜欢她、宠着她，就算在城里横着走也没人敢说半个字，她穿着从东鸣运来的锦缎、衣被帷幔皆绣唯有城主亲近之人方能拥有的城徽......她怕什么？

    燕婠浑身战栗，紧紧握住汤婆子，眼泪却流不出来。苓枝一直在唤她，她不想应，苓枝小心地把汤婆子抽出来，又替她吹手心——她握得太紧，那儿被烫得红肿一片。

    苓枝忽然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

    “这里没有獾子油，小奴去屋外铲些雪来，为娘子敷一敷。”

    她好像记得，有人也给自己擦过獾子油。

    “你过来。”

    苓枝迟疑，终究还是照做。

    她笑了笑，慢慢地说：“你说，外头的雪像不像酥山？都冷冰冰的、碎碎的。每年立夏，小姨就会举办宴会，我到现在还是记不得宴会的名字，怪里怪气。席上就有特别大的酥山，要四个人抬，比烤全羊还大。”

    苓枝在轮椅旁边席地而坐。

    “你知道我和岑四郎的事吗？他欺负我......”燕婠眼睛干干的，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他......先生说，女孩子要和善温柔、要静如处子，不能动不动用棍棒招呼人。可被欺负了，不就该打回去吗？所以他来参加宴会的时候，我把他推到酥山里去了。”

    她带了几分骄傲，偏偏说话又含着哭腔。

    “那么大的酥山，被他一压，全塌了，上头的青梅啊、红曲酒啊，糊了他满身。”她真真切切笑起来，连带着苓枝也笑了。“你没瞧见岑伯父那张脸，哎呀臭的。小姨还训我呢。毁了这么好吃的酥山，难怪她心疼。”

    雪下得愈发大了。

    “那时候樊栩就说我，将来一定嫁不出去，做个没人要的老姑娘。可我现在，不是嫁出去了吗？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担心，我要是喜欢谁，就告诉他；如果他不愿意娶我，我就让小姨绑他来。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她望着窗外飞雪，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算在聿罗面前摔东西，他也没克扣自己的饮食，这一点聿罗还算君子。夜间下腻了六博棋，她在苓枝的搀扶下，扶着桌子尝试站起来，慢慢走了几步，脚踝还是有阵阵刺痛，不过好很多了。或许是因为太久没站过，不到一盏茶时间，她支撑不住，只得坐下休息。

    得经常站一会儿，再总坐着，屁股都要坐扁了。

    雪照把水仙花搬来，一会儿瞅瞅花瓣、一会儿担心是否离火盆太近，总不消停。苓枝尽职尽责地为燕婠揉腿，见她捧着书看得起劲，心情尚可，嘴里的话辗转几次，下定了决心，道：“娘子，明日去给聿罗郎君赔个不是吧，毕竟日子还得过下去。”

    她翻了一页书：“我跟他现在这样，挺好的。”

    “小奴知道娘子是不服软的性子，可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女子没有夫君的宠爱，便什么也没有了。当下看着城主的面子，不好在明面上对娘子如何，可以后呢？”

    她的目光落在书上某一处，眼神空洞：“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她若过得好，身边人也必然得意。不得不说苓枝的确尽心，不仅毫无怨言、对她不离不弃，也实打实替她着想，有时候她真不愿叫苓枝失望。

    “你看到聿罗在贺楼氏面前的样子了吗？那种眼神......是有多在乎她？他们站在一起，就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谁都拆散不了，他们是一家人。我没有拈酸吃醋的意思，我不喜欢他，见他心里有人，就更不会喜欢他了。我只期盼着，他不要来找我、不要管我，我不会惹是生非，平平淡淡了此余生即可。”她顿了顿，“你们若是不想跟我，随时可以走。”

    苓枝语塞半晌：“可城主不会容许娘子如此作为。娘子的命不只是自己的，更牵系渚崖城数十万百姓。”

    燕婠忽然笑了，那笑如昙花般迅速凋零：“这话谁教你的？我已说过，我是一枚弃子，从嫁到牙拓的那刻起，我就失去了作用，对樊栩、对渚崖城都没有什么意义。”

    苓枝神色严肃：“娘子何必做此自弃之语？娘子正值青春妙龄，若自个儿都厌弃了自个儿，旁人更不会尊重娘子了！”

    “我想过要和他好好过下去。”她轻轻摩挲书页，“相敬如宾、生儿育女，可我做不到。这个世上没有人需要在乎我，我也不会在乎任何人。苓枝，你有喜欢的人吗？你闹别扭时，会不会故意推开他，让他离你远远的？但没过多久就后悔了......”

    “娘子！”

    之前所有的美好如烟火般退散，一丝痕迹也不留，她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有些错过，即是一生，或许直到垂垂老矣之际她才能真正放下，可真等到了那个时候，放不放下都无所谓了。燕婠静静地闻满室花香，果真有刹那恍惚，好似回到故土，漫天飞雪皆成落英缤纷，带有渚崖城奇特的潮湿。

    她几不可闻地哼起歌来：“......我所思兮在汉阳。欲往从之陇阪长，侧身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