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依旧没露脸,她揉着脖子:“今晚怕是不会有月亮了。你还要等吗?”
“嗯。”
“这里风大,你不冷吗?”
他迟疑稍许:“不冷。”
“撒谎,”燕婠眉眼弯弯,手肘抵在膝盖上,撑着脸看他,“手都冻红了,还说不冷。我们下去吧,要是被人发现就惨啦!”
“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
聂寻注视前方,不说话。他的耳朵尖有一抹嫣红,叫人看了忍不住想捏一捏。燕婠手痒,于是对他招招手。他不明所以,茫然地探过身。
燕婠迅速搓热双手,捂在他耳朵上。
聂寻却如火烧般蹿开,这回不仅耳朵,连脖子也红了。
“你冷。”
“不冷。”
“冷!耳朵都冻红了!”
聂寻叹口气:“安静些。等月亮吧。”
“我不。”她趁着手掌温热,也为自己暖了暖耳朵,沉默片刻,道,“你擅自来牙拓,樊栩知不知道?”
“知道。”
她讶异地挑眉:“他居然肯让你来?”
聂寻不吭声。
“你用了什么法子?给了他多少好处?我不知道你们暗卫的规矩,但即使是城主府寻常侍卫,也不能私自出府,你该不会是答应了他什么过分的事吧?”她见他仍然不说话,不由推推他,“聂寻?危娘知道吗,她没拦你?”
聂寻偏过头,轻笑,眉眼如一池春水:“她也知道。”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的每一个字掷地有声:“我要去找她。”
危远秋呼吸渐渐急促,最终气极反笑,咬牙道:“你说什么?”
他不再发声。
她焦躁地想踱步,可惜石阶太小,犹如困兽。危远秋用鼻息发出几声冷笑,好似遇到危险的野雉,浑身羽毛根根奓起:“我就知道,终有一天她会害死你的!”
暗卫的命一文不值,师父说过,要想别人看重你的命,首先得自己珍惜自个儿。所以镖局门下的子弟,一个比一个惜命。他很早之前和危远秋讨论过,如果有一件事,非得他们拿命去拼不可,那会是什么事。危远秋说,那件事,必须是惊天地、泣鬼神,为国为民能流芳千载的大事;他想了想,说,许是为了某样很重要的东西。
来找燕婠,他不觉得会丢掉性命,他有万千退路,不需一条路走到黑,故而危远秋这话说得太绝对了。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雪渐渐大了,将两人的发顶肩头落白,他摊开手掌,接住一片雪花,晶莹脆弱的花朵转瞬即逝,冰凉触感在掌心好比蜻蜓点水。
提罗伽树花,见日光即开;拘尼罗树花,见月光即开;无忧树,女人触之即开。他在燕婠面前,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株无忧树、不知何时枝繁叶茂、不知何时已花开似锦、如火如荼。
“你还没告诉我,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樊栩放你出来。”燕婠抬头凝望夜幕,下巴与脖颈呈现流畅美好的线条,不多时,又将目光对准他,“说不定以后,我也能用这招对付他。”
聂寻躲开她的视线,依旧一言不发。
“你是小哑巴吗,一字千金?我得拿银子买着你说话?”若是可以,真想拿金银玛瑙砸过去。她不高兴了,左右环顾,在瓦缝里费力扫拢一堆雪,揉成团,轻轻扔过去。第一枚太用劲儿了,扔过头没砸到,她又丢了一枚,这回砸在聂寻胳膊上。
他只得道:“别闹。”
燕婠才不,下一枚被他单手抓住,掌心轻轻用力,雪球粉碎。
她还想扔,听到他说:“月亮出来了。”
沉寂夜幕中终于露出一丝银光,月色并不皎洁,反而带有浅浅的黄。她仰视这轮月,缺口像被人咬掉的胡饼,但更平整,若仔细看,能看到月亮上淡淡的环形。
不多时,月亮再次被云层遮住。
“还想去哪儿?”
她想了想:“很多。”
聂寻看着她,静静等她的下文。
“你听说过花田吗?那儿有全天下所有的、所没有的花,不分季节、不分冷暖竞相开放,永远不会凋谢。你若拔掉一株,在同样的地方会重新长出十株。那儿一定很美,像画一样,如果我能一直待在花田就好了。”
聂寻望着她眼里的光,沉吟道:“这是东鸣的传说。”
“因为是传说,所以才令人神往呀。”燕婠把玩着发稍,又道,“若不能去花田,去东鸣也是好的,去看看万里山川、江河的风光,或者去海边。”
说到这里,她把头枕在膝盖上,扬起笑脸:“你说要带我去看蓝眼泪的。”
在聂寻迟疑的片刻,她立马道:“不过没关系。”
他扶着刀柄,缓缓站起来,风将袍子吹得猎猎作响。似乎是燕婠的错觉,他身上好像有一些灰尘被风吹开,叫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泥做的。燕婠很想让他赶紧坐下,若被风吹化了,就回不来了。
她维持着笑脸:“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