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法子,会用在她身上。她旁敲侧击问过樊栩,后者很快识破她的意图,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算作回答。
燕婠不敢冒险,如若聂寻能平平安安的,她困在暖阁也无所谓。
可有时,也不是当真无所谓的。
樊栩对她的惩戒,单独拎出来算不上什么。比如故意把岩风叫过来、突然用力捏她的脸、在夜里把她的被子抽掉……看上去很像男孩子惯有的顽劣,但长久下来,无比折磨人。
燕婠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他惹她一次,她必然要狠狠还回去,这些天下来,要说实打实的便宜,樊栩还真没占多少。
今天下午两人难得安静下来,樊栩是因为公文繁多,自她晨起,就看到他保持坐在长案前的姿势,许久不变。午饭简略用了一点,只要燕婠不在他面前晃,他就不会说话。
燕婠看戏文看得无聊,观赏墙上的琴和剑,把好看的取下来把玩。无聊得狠了,吭哧吭哧去多宝格底下翻出一个锦匣,里头装着她幼年藏起来的小玩意儿,都是木偶娃娃、过时的花钿、五彩斑斓的琉璃碎片等等,各种小女孩才会喜欢的东西。
她把琉璃片放在眼睛前,整个世界也变成五颜六色的了,五彩的书案、五彩的屏风、五彩的……樊栩。
樊栩冷不丁出现在身后,吓她一跳。他瞥一眼锦匣,面色波澜不惊:“过来。”
她撇撇嘴,把锦匣放在多宝格上,走过去。
天知道如果她拒绝,樊栩会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来。
屏风后侍女鱼贯而入,捧衣服的、捧妆奁的,燕婠忆起她出嫁那日,也是这样的阵势,心里不禁分外警惕。可转念一想,警惕又有何用?燕婠十分气馁,索性一动不动,任她们摆弄。
衣裳是她之前的,难得素净,牙白,只有几簇桂花做点缀,穿上去,人都哀戚了不少。那句话说什么来着,要想俏,一身孝,说得不错。
樊栩才不管她在想什么,把帷帽摁在她头顶,拽着她的手腕出去。不期然摸到红绳铜板,静了片刻,三两下挑开,扔掉。
燕婠差点从原地蹿起来,话还没说出口,后颈被一根手指抵住,她腿一软,险些栽倒。樊栩搀住她:“去走走。”
不顾她的想法,不容拒绝地朝外走去。
正是傍晚时分,原本阴沉的天色更加黯淡,寒风把两人的袍子吹得鼓鼓囊囊,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草木萧萧,风声呜咽没由来的压抑。
樊栩抓着她,跨过月亮门,上了青石桥,穿过白石庭院,直直往府外去。燕婠本以为他只在府内逛逛,没想到要出去,愣愣出了正门,才反应过来:“你就这样带我出去了?”
“嗯。”
“要是被人发现……被北赫的人!”
“你怕了?”他促狭一笑,很快恢复不咸不淡的表情,“在渚崖城,我有把握。”
燕婠抿抿唇,决定不说话。
城主府门前是渚崖城最大的街道,也是燕婠最熟悉的道路——不过说起来,城内没有哪条路她不熟悉。只是现在故地重游……燕婠在心底叹息。什么时候,连回家都算是故地重游了?
虽然城主府,严格来说早不是她的家。
两人无声往前走,街上行人陆陆续续,,大都步履匆匆朝家赶。这个时候没上灯,夜市尚未开张,所以街上并不热闹。城门的鼓刚响过,百姓结束一天劳作,正是晚饭时候。燕婠想不通他为什么挑这个时候出来。
难不成真为了“走走”?
樊栩一身黑袍子,燕婠一身白袍子,两人走在街道,满风盈袖,活像黑白无常。
一阵狂风袭过,白无常扶住帷帽:“帽子快飞了。”
黑无常瞥她一眼。
“劳驾……把手松一松?”
“扶帽子不需要两只手。”
拽得更紧。
她怀疑手腕快折了,又别无他法,只能恶狠狠地瞪他。可惜隔着纱,樊栩一点儿也感受不到。
他们慢慢走,像寻常人家饭后悠闲散步,燕婠吹着风,适应了腕子的疼痛,任他攥着,心境倒颇放松。只不过,有人偏要打破这惬意。
“姐姐当年……”
“嗯!”她应得极快,表面上是附和,但更多不耐的意味。
樊栩失笑:“你好大胆子。”又道,“不想听?”
她斟酌道:“对。”
“为何犹豫?不像你。”
这回倒是直率:“怕你生气。一生气,我的手就要断了。”
樊栩目光下移,果然见她白皙纤细的手腕嫣红一片。他略略松了些,却未放开。
不知是否风太大,把脑子吹迷糊了,燕婠脑子一抽,嘴碎起来:“我不晓得你们干嘛总爱回顾往昔什么的,过去的事就过去呗,有什么好念。认真活下去不是更好?小姨啊、阿娘啊,她们的事,我我点儿都不想知道。”
樊栩抓住一个词:“还有谁和你说过之前?”
她顿时清醒过来,忍不住想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