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第2页)
燕婠见他面色青白,一派灰败神色,不明白触动了哪一点,于是悻悻闭嘴。
她懵懵懂懂跟着聂寻走,管他去哪儿,她都小尾巴似地跟着,故而一点儿都不在乎目的地。等出了密林,便是一片萧瑟荒凉的稻田,收完稻子后,农田里残留着一截截参差不齐的茬,腐败成绵软霉黑。
燕婠提着裙子跳下去揪了一根,很轻易将它拔下来,手指上立刻沾染不少黑色,非常奇妙的,即使知道它腐烂成这样,她还是不讨厌这种感觉。
聂寻拦了一辆牛车,隔太远听不清他对赶车人说了什么,然后他朝燕婠招招手,两人就并排坐在车尾蹭了一段路。
他们随牛车进了个不大的庄子,在食馆吃饭时,两人都极有默契地安静下来。等寻了个房间暂时歇息,燕婠在床上躺着,又开始嘀嘀咕咕:“我们要去河秋吗?有点儿想念青帝街上的麦芽糖,虽然太甜了些。我们在危远秋那儿住吗?你身上还有多少银两?把我的也算上,看看能支撑多久……”
“不去河秋。”他斟杯温水喝一口,略略抚平躁意。又想到什么,“你进渚崖城,是想取道北上往河秋?”
“是啊,我没有亲戚友人,一出渚崖城,除了危远秋谁也不认得了。怎么?”
聂寻毫不客气:“自寻死路。”
“怎么就死路了,我不活得好好的吗!”燕婠一听这个,跳起来,“我还没问你,把我一个人丢在箱子里是什么意思?你倒先怪起我来了。”
他迟疑稍许,指尖不自然地摩挲粗陶杯子上某一点颗粒:“在关隘,北赫人查太严,于是我和商队把箱子放在另一车队上,借他们才能混过去。没料到他们脚程太快,等我们通过关卡后,已不见了他们的踪迹。”
这和燕婠猜想的相差无几,她撇撇嘴:“你怎么知道我在城主府?”
“我沿着车队的痕迹摸到渚崖城,发现有牙拓徽印的人在城外潜伏,看上去人数不少,却受了伤。料想守城兵将不会有那样的能耐,且既然动手,城内不可能风平浪静。如此一来,与牙拓人交手的,只有城主府中人。”
燕婠点点头,将自己的经过大略叙述一遍,聂寻听后,显而易见地沉默。
她描摹衣带上精妙华丽的刺绣,朱槿花大片大片绽放,无一例外是盛到靡荼。她道:“你刚才为何说,我去找危远秋是自寻死路?”
“远秋她,”聂寻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河秋。”
燕婠不为所动,嬉皮笑脸的:“何以见得?万一她被我的美貌折服呢?”
“因为我。”
她的笑容渐渐凝固。她明白,自己亏欠聂寻太多,危远秋饶不过她在情在理。可乍听闻此说,心中仍不免落寞。
聂寻在吞下垂罂之际,便把自己的前半生全然割裂开,他之前,再怎样努力活下去、对未来再怎样抱有希冀,于那刻起,注定烟消云散。
可如果没有他,她会依然龟缩在牙拓小小的宅院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永无止境地重复下去。届时死亡已然成了向往,是为解脱。有时她认为自己背负太沉重,她担不起一个人为自己做到这地步,换作是她,她不一定能为聂寻吞下垂罂。那种毫无希望的等死、眼见身躯渐渐失去生机的过程,过于可怖。
是什么促使他这样做?
燕婠贼兮兮地凑过去,盯住他的眼睛:“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聂寻万年不变的冷漠脸上终于裂开一条缝隙,双耳泛起可疑绯红,耳朵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他一心一意看茶杯,仿佛那儿会生出花来:“没有!”
“你若不喜欢我,怎会迢迢千里,来牙拓寻我?我又不欠你银子,何以值得你做到这般地步——难不成我真欠了你东西?”燕婠奇道。
“别再说了!”
他的音量没控制住,拔高一个调,燕婠吓住,愣愣的瞧着他,半晌道:“你知道‘覆水难收’么?有些话说出来如同覆水一样,收不回去的。我既告诉你我的心意,便没有害怕与反悔的意思,至于你喜不喜欢,只要一句话,也这么难?你要是怕拒绝我,说出来会伤我的心,大可不必。”
说完,不等他答复,卷了被子睡觉。昨晚没睡好,半夜被冻醒了几次,浑身硌得到处难受,现在躺着温软干净的床上,别提有多舒服了。
只不过……聂寻就没地方睡。她刚冒出这个念头,脑袋沾上柔弱的枕头,思绪立刻变得迷糊,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一觉睡到天色暗沉,窗子透出弥弥的光,她有微妙错觉,似乎时光倒流,自己依然在躲避晁氏追杀,河秋小客栈里,未莞表姐依然在楼下等她。
喉咙干渴得厉害,她咳嗽几声,撑着起来打算倒水喝。冷不丁见床头有个黑影,吓得蹿到床榻最深处,尖叫都变了调子。
好容易稍稍冷静下来,定睛一看,那人腰间别着一把熟悉长刀。燕婠哭笑不得:“聂寻,你就算再讨厌我,也用不着这样吓人吧!”
他拍拍床沿:“过来。”
燕婠十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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