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真是谪仙一般的人儿!”往日端庄淑雅的长姐今日也一派少女的娇羞模样,应了“和羞走,倚门回首”的深闺趣景。
披了件碧蓝色的长衫,浅黄的迎春三三两两缀在襟前袖口,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歪着头,专注地逗弄着自家哥哥刚送来的小蝈蝈。“阿姐,沁春可同我说了,那人肤色古铜,要是谪仙也是个黑谪仙。”雕了兰草的樟木制斗虫蛊里的小虫被斗虫草引得上蹿下跳。
“你是不知道,那马冲向我的时候,我当真以为那便是生命的终结,若不是他,我怕是……”
“本就不是他,是他的小侍卫制住了惊马。阿姐,你是被男色迷惑罢。”苏辞摇头晃脑,学着兄长学堂里那故作深沉的老学究语调。“情窦初开的少女呀~”
被苏辞三言两语逗红了脸,苏茴的脸颊像是扑了过厚的胭脂,佯怒道:“与你说不通。”
“阿姐,小心被父亲瞧见你这模样,要跪祠堂的。”苏辞坐直身子,压低声音学着父亲的样子道:“茴儿,女子当矜持端庄!”语罢捂着肚子毫不顾忌的大笑起来。
“早知不该来对牛弹琴。”被调侃得半天说不出话,苏茴叹了声气,径自离开。
随手将斗虫草一丢,苏辞瞧着苏茴的背影,不满的嘟起了小嘴,论才貌,论性情,论出生,她阿姐在这平阳城那都是头一份的。在她眼里,阿姐岂是凡夫俗子能配得上的?那人定是个登徒子!想到这儿苏辞猛得站起身,堪堪搭在肩头的长衫掉落在地上。“兄长呢?”
一旁候着的迷鸢上前拾起长衫,示意性地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又从紫檀镂空雕纹木柜中取出一件果红色的裘绒斗篷,上头绣着团花与苏辞今日穿的鹅黄阔摆锦裙倒是相得益彰。“公子许是去了诗会,姑娘要出门还是着件斗篷好,才过惊蛰,外头的天还凉地很,小心染了风寒。”说话间便已经为苏辞系上了。
安分地站着让迷鸢系好带子,苏辞对着铜花镜甩了甩头,将头顶兔绒团饰上的坠子摇得叮当作响。“他才不会去什么诗会,多半又是在哪个勾栏瓦舍。”说着已经抬脚迈步。
“姑娘若是要去杏花阁寻二公子还是小心为好,前日被老爷在问春楼抓个正着,手上打的戒尺伤可还未痊愈。”迷鸢含笑提醒,声调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平平淡淡的。
一想到前日挨的二十戒尺,苏辞便觉得手心隐隐作痛,打了个机灵,负气似得坐回榻上:“这天儿真是太冷了,不出去也罢!”
迷鸢总是管着她,这让苏辞很不喜欢,可她又会武又贴心事事周到,这又让苏辞对她讨厌不起来。清明一过府上便会请绣娘裁做新衣,苏辞最开心的便是看到迷鸢引着一群绣娘来屋里,每个绣娘的手上都捧了不同的锦缎绸纱,随她挑选喜欢的样式。
每年都无例外,今年也是。来来回回朝廊亭张望了好一会儿,才瞧见迷鸢的身影,不过今日迷鸢不但带来了绣娘,还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大消息。
阿姐要嫁人了!苏辞一听看也没看一眼绸缎便往堂厅去了,再美的新衣也比不上阿姐的亲事啊!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来提亲的是她暗自诽谤的登徒子,而那登徒子竟是护国大将军李卫捷,大家口口相传凶神恶煞的李卫捷竟生得这般刚毅俊朗。
“小生李卫捷,倾慕苏相长女苏茴已久,特来提亲……”苏辞没再细听他到底说了什么,估摸着无非是将阿姐夸赞一番。躲在屏风后只隐隐看得见他棱角分明的半侧脸,低垂了眼帘,恭恭敬敬的,苏辞却觉得他眉间紧皱,有拧不开的愁绪。
怎么会呢?不情愿便不会来提亲了,苏辞揉了揉眼睛,定是这里看得不真切,会错意了。
他一袭玄色深衣,身后一箱箱的聘礼从厅堂排到院子,红木朱漆,乍看似是一条黑首赤身的巨龙在偌大的相国府里蜿蜒盘踞。
苏茴来来回回地踱着步,走了一会儿又停下望望门口,站了一会又坐下搅着裙边,见远处一抹翠色由远及近,便再也坐不住了,急急地抓住跑得气喘吁吁的婢女:“沁春,你瞧清楚了吗?真是他?”
沁春还没顺过气儿来,涨红着脸,一个劲儿地点着脑袋。苏茴慢慢松开紧抓着沁春的手,虚握在胸前,小声地重复,真的是他啊。这样的场景不知在她梦里出现了多少次,所谓一见倾心,便是这样的感觉吧,回想起那日他俯身轻问的那句“可有受伤”,苏茴便觉得一阵恍惚。
苏辞这几日也仿佛置身在梦里,即便是现在,坐上了阿姐婚宴的席座,还是有些不真切。前几日还同自己采花踏青的少女如今便要成为人妇了。
“真是白驹过隙,想不到长姐这样快便许了人家,不知辞儿何时择得如意郎君啊~”简单束了发冠的白衣少年满脸戏弄地摸了摸苏辞梳了双丫髻的小脑袋,眼角的泪痣为本就俊秀的白面小生添了一份妖冶。
“瞧你这做兄长的,尽说些胡话,辞儿还有两年才及笄,提什么夫君。”苏夫人一拂帕子拂掉了苏白的手,“我们辞儿可还要多陪陪母亲,对吧。”
“就是!辞儿才舍不得母亲呢,我看啊~是兄长你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