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日的杨妃色绣花锦裙搭这串碧玺色石榴璎珞如何?”迷鸳从妆盒里取出一串红白的珠链。
苏辞却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并未听到迷鸳的话:“帖子上写的真是今日?”镂花雕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这雾浓得化不开似的。”
“姑娘,清晨雾重是难免的,过一会儿便会响晴了。”歌容笑着为苏辞梳好发髻。
只有苏辞自己明白,真正化不开的,是心里浓浓的紧张。
打了温水进屋,准备给苏辞盥洗用,迷鸳拧干帕巾放在桌案上:“姑娘今日起的早了,外头的雾一会儿散不开,夫人也还未叫人安排上马车,怕是要等上好一阵。”
待歌容和迷鸳为自己梳洗完毕,苏辞用过小厨送来的早粥,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摆弄腰间别着的赤金纹环禁步,越发觉得焦虑,便对迷鸳说道:“今日实在闷得发慌,我独自走走,临出发了便去花圃寻我。”
苏府的花圃是苏相国当初为苏夫人开辟的,只因她偶然间感慨了一句:“若是早晨醒来便能见一方姹紫嫣红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花圃的面积之大,占据了小半个府邸。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苏辞常被苏茴牵着小手,在花草中穿梭嬉戏。阿姐心灵手巧,不但能将各色的花插成好看的一束摆在房内,还能为她编制精巧的花环。
花圃外围的一角搭了花藤秋千,母亲最爱坐在上边,父亲也总陪着。是什么时候开始,父亲越来越勤快的往魏氏那边去了呢?
苏辞坐上秋千,惦着脚尖向后退了几步,待脚离地,秋千便轻轻地前后摇摆。
自从前日得知母亲接到宣宁侯夫人送来的请帖,苏辞便总能想到孟承钧的眉眼,分明是许久未曾见面,他的举手投足在脑海里却异常清晰。
太阳的光束霸道的穿透一层层雾气,周围的景象也显现出来。眼前的花圃像是隔着层细纱,朦朦胧胧。
便是无人再如从前那样日日观赏,争奇斗艳的繁花也毫不吝啬自己的芬芳。
“五妹妹妆安。今日怎么想到来这儿?”一个温润的声音打断了苏辞的思绪。
来的人一袭浅蓝衣袍,立于繁花之中显得尤为清冷。虽已过了早春,他却还是着了件厚重的棉花斗篷。半披的青丝顺从地垂落至腰间,几缕碎发慵懒的散在额前。
“子义哥哥。”苏辞有些惊喜,“你什么时候从别庄回来的,竟也未同我说。你的病………如今好些了吗?”
苏子义同苏眠一般,是妾室所出,但他却远没有苏眠的幸运。
微微勾了勾唇角,苏子义显得有些无力:“自然是好些了,这才回来。”
苏辞关于苏子义的记忆,似乎都与汤药有关。儿时第一次见到苏子义是被母亲拉着去学习辨识药草,那时见到他便是素色衣衫,安安静静的坐在小凳上,朝炉底摇着蒲扇。药炉上空飘散出的水汽将瘦小的他整个包裹在里头,若不是他那总像覆了层薄冰似的唇色让人知道他是患了重病的,苏辞倒觉得他更有处世尘之远的仙人之姿。
明知道他所言不实,苏辞却也不愿反驳。那虚弱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的样子越来越像他那红颜薄命的母亲。
“如此甚好,只是一会儿便要随母亲出门,只有下回再来寻你了。”苏辞咧开嘴笑着,“你答应我的,要说故事与我听。”
看苏辞走得远了,苏子义又坐回药炉前,一下一下摇着蒲扇,烧得极旺的柴火带着的光与热才能将苏子义的脸色映照得有些血气。
身后的梨树上,斜卧着一个红袍男子,有些无趣的逗弄着枝头梨花上爬着的小虫。
“这就是那个叫苏辞的姑娘?是有几分姿色,倒也不见得是什么绝世美女。一个小丫头而已,不明白孟承钧那家伙怎么就天天念叨。”虽是男子,却也略施了粉黛,眼角处用朱砂色勾勒出上挑弧度,一丝未束的黑发如泼墨般垂下。
“有情人眼里的西施你自是欣赏不来。”苏子义微微笑着,眉眼间满是温襦。
待雾完全散开,平阳城有了入春以来最明媚的日子。
澄湖的桃林向来是文人墨客贵胄人家的云集之地,携好友同游,曲水流觞,好不惬意。
苏夫人和苏辞到的算晚,各家夫人女儿早早便落了座。宣宁侯夫人这次举办的聚会有些特别,客人的席面都设在游船上,各家的夫人小姐并不乘同船,以年岁分次坐。五艘游船围成一圈,中间是足够几十人站立的圆状浮台。若有小姐愿意跳上一曲或弹奏献乐,便有小舟载她们上浮台去。
苏辞落座的时候恰有小姐在浮台上奏乐,一手古琴得心应手,转轴拨弦中优雅有韵。
“辞儿,赵姐姐也受邀了,就在船尾的东座。”江卿儿凑到苏辞耳边小声嘀咕。
一众闺女之中赵湘显得尤其的格格不入,被阳光和风沙常年打磨,她的皮肤比男子也要暗沉几分。蚕丝锦绣间只她一袭棉质的裙裳,不至于简陋,却是朴素了些。
今日看得出是打扮过的,盘了少女该有的发髻,错落有致的插了三两支珠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