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纵的死讯来得突然，说是久病不治才早早离人人世，享年二十有四。

    叶家的光景与当下的平阳城倒是很相似，哭丧，哀鸣，披麻戴孝。

    本就娇小的叶小夫人罩在极不合适的大白袍里显得越发疲惫憔悴，跪坐在灵牌前头的软垫上将手里的纸铜钱一片一片丢到火盆里。

    “夫人，节哀顺变。”虽说与叶纵这个堂兄素无交集，可这满屋弥漫着的气氛实在太过哀伤，苏辞还是被染得几分伤感，红了眼眶。

    叶小夫人的眼皮已经红肿了一圈，抬头看了眼苏辞，沙哑着声音道：“五姑娘，你的伤………我………实在是抱歉………”

    “夫人不必如此，这都是我自己的问题。”见叶小夫人提了提裙摆要起来，苏辞忙伸手去扶。

    许是跪得有些麻了，叶小夫人一时竟站不住脚，歪歪斜斜的要倒下。

    揉了揉眉角，叶小夫人才道：“还是要向你说一句，抱歉。”

    “我也十分抱歉，那日没能替夫人拿回旧物。”虽说现在的情形并不适合这类客套话，可长辈都说到这份上了，苏辞也不得不回个礼数，总是不好泰然受之。

    苦笑了一下，叶小夫人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下来，一颗一颗，温热的滴在手背上：“都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这五个字里包含的情绪太多太多，苏辞觉得自己并不能完全品读出来，她只能感受到浓郁的悲伤里似乎还透着懊悔和自责。

    回想起叶纵最后与自己说的话，叶小夫人强撑了多日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淹没了心底最后一丝理智。

    捂着嘴也盖不住撕心裂肺的哭声，叶小夫人的肩膀剧烈的颤抖着，若是回到那日的时光，她绝不会妒恨，绝不会生气，她定会好好陪着他，和那个女子一起陪着他………

    她知道晚了，知道什么都回不去了。哭得接不上气来，终还是体力不支，昏倒在苏辞怀里。

    灵台上摆着的是两个灵位，棺材里放着的是两具尸体。一个灵牌上写着叶纵，一个灵牌上写着的，是殷谣………

    叶小夫人与叶纵的婚姻如多数夫妻一样，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时候的叶纵已经是不能行走的状态，可她还是满心欢喜。

    她是见过他的，在每年举行的百花宴上。第一眼见他，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从容淡定，也许有些事一眼不能看出究竟，可有些人却是一眼就能定下终身。

    叶纵于她，便是那个人。

    两人一直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叶纵曾说，有幸此生能做你的夫君，她便也心道自己何其有幸能成为她的良妻。

    殷谣是花楼里为数不多的卖艺不卖身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多半都会被指着脊梁骨骂不识抬举，自视清高，更何况殷谣长了张祸国殃民的皮相。

    花楼的姑娘都是轮值的，今天我做皮肉生意，你便只需奏乐起舞，这样才能更好的平衡每个人的身体，毕竟城内有排面的花楼里来逛的都不是下等人，要求必定高些。

    或是满脑肥肠的中年男子，或是纨绔风流的权贵子弟，殷谣都要笑脸相陪，想着法子推脱过分的要求。

    从什么时候开始像这样生活，殷谣自己也记不起清楚，自八岁起便被转手买卖了数十次，起先只是做些粗活，越是长得大了，越是被卖往取悦他人的地方。前面的路似乎漆黑一团，永远见不得光，有时她会想，不如就此了解吧，可人终究还是惧怕死亡。

    花楼的街对面不知何时开起了画铺，水墨丹青，寥寥几笔便是心境的酸甜苦辣。

    画铺的门上每天都会挂不同的画儿，有时是鱼戏莲叶，有时是街市闹景。新一天的早晨会有女子来换下前一天的画儿，那女子瘦瘦小小的，总是着一身藕荷色花裙。

    一开始挂着的都是田园趣事，山水之乐，殷谣想着，这或许是个心性随和的女子所作，运笔流畅，刻画细腻，越到后面才越发觉定是公子所为，画面里偶有表达自己的壮志难酬，也时不时抒发对世事无可奈何的伤感。

    画儿的快乐或悲伤她似乎都能读懂，挂上常青藤的水墨，殷谣便能感受到那成片成片的藤叶随风而动的样子，今天那人是闲适安逸的罢。

    时间越久，殷谣想认识作画之人的感受就越深，那门上挂着的画儿似乎成为了她想要看到下一天日光的寄托。

    她甚至能看懂画画儿的人有怎样的志趣和抱负。

    夜里无人的时候，殷谣还是偷偷溜下了楼，在这天的画儿上写了小字：可安眼前之乐。

    这天画的是一丛茂盛的牡丹，红粉相依，色彩鲜艳壮丽，画儿的角落里却缩着一朵早早枯萎凋零的牡丹，似乎在说，这世间的热闹繁华都与我无关。第二日换上的画儿是向阳的野花，白黄相间，开得旺盛，暖黄的色彩铺满了画卷，作画儿之人的心境亦是一片暖黄罢。

    殷谣趴在房间的窗户上盯着画儿看，越看越觉得开心，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往后，殷谣的生活越发觉得的光亮，原来她也可以带着期待醒来，这是她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