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城的桃花林向右,便有个极大的湖,因为有桃林相互映衬着,春日里便是极其好看的粉色。到了冬日,桃花都凋零了,便是湖泊装点桃林的时候。那一片银装,所谓云中仙境,至纯之境,也不过如此了。
湖中若是不结冰,变长年有撑船的老伯,带你游过半个湖,到湖中心的亭子上。这亭子倒也不精美,也非盛大,再普通不过,只容得下五六人。
大概是因为居于湖中,还是有不少人愿意上去坐一坐。
今日太冷,倒是没人的样子。湖水又未结冰,苏辞便招来船伯。
这湖心亭还有个传说,开国先帝极其宠爱自己的皇后,皇后生辰那日随口说了句:“坐落在湖中心的亭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先帝便悄悄命人开始赶制湖心亭,两年之后当做生辰礼送给皇后。就像是那些为褒姒燃起的烽火,那个为妲己建造的摘星之楼,帝王专一宠溺的爱从来是千千万万女子倾心的。
皇后确实很开心,时常来这湖心亭闲坐,后来皇后病逝,先帝悲痛不已,也常常来这亭子一坐就是一整天。
走得近了,苏辞才看到亭子上还有两个人,男子正在与这女子娓娓道来先帝与皇后的爱情佳话。
“有这样一个人牵挂自己,皇后也算是幸运之人了。”女子的眼里满是憧憬,沉思了片刻小声道:“但愿我也能遇到这样的人吧。”
心下暗暗摇头,苏辞心道,这又是哪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被看似美好的传说迷花了眼。想着,便打算叫船伯调头,打扰他人相会这事儿,实在不妥。“
“世子妃今日怎么出门来这闲逛,可要小心些,切莫着凉。”未等苏辞招呼撑船的老伯,湖心亭上的人倒是先开了口。
“谢小公子?”看清亭子上的人,苏辞有些惊讶,再看他身旁的女子,未盘发髻,编好的辫子上挂着金色的点缀,顺其自然散落着,俏皮得紧。光是看这头发,便能知道是夷族来的那位公主。
见船靠得近了,谢文御早早上前一步朝苏辞伸出自己的手臂,道:“夫人小心。”
须臾的犹豫,苏辞还是把手轻轻搭在谢文御的手臂上,轻道:“多谢。”
“夫人客气了,承钧离开前还嘱咐我盯着你,不想这样巧便遇上了。”谢文御一副爽朗的模样,毫不在意苏辞疏离的态度,紧接着便道:“夫人您瞧这茶,刚煮得温热,不如沏上一杯?”
谢文御说话是恭敬的,却半点没有谄媚的味道,比一般的公子都要开朗,却也不至于逾越了身份,总之是叫人想亲近的舒适感。
舒展开眉心,苏辞笑道:“好啊。”
一旁的余蠮想了想,开口道:“夫人好。”
“你知道我是哪家夫人?”抬眼看向余蠮,苏辞不禁感叹,即便是相差无几的年纪,未嫁的闺阁女子和嫁做人妇的女子还是有着千差万别。相比于眼前的余蠮,自己都显得老成许多。
余蠮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舔了舔唇角:“虽然不知,可跟着问候总是没错的。”
“公主果然聪慧。”苏辞客套道。
“不,不,我可不够聪慧,若是聪慧,也就不是我来和亲了。”余蠮连连摆手道。
苏辞还没有下文,谢文御便捧腹笑道:“世子妃,您可不要把这客气话跟余蠮说,她向来是说不惯的。”
“谢小公子与公主相熟?”
“是老相识了,当年我到疆塞游玩时,她还救过我一命,也算得上是救命恩人了。”谢文御大大方方道。
“既然是救命恩人,你怎么还诓骗她?”放下茶盏,苏辞掩嘴笑道。
这话一说,谢文御先倒是委屈了:“世子妃这是何意?”
“湖心亭的传言,百姓不知,你可不会不知。先不说皇后娘娘是在先帝逝世之后才病逝的,光是先帝日日来亭中思念故人这事儿,便实在荒谬。先帝日日忙于政务,你这样说可是对先帝的不敬啊。”看着余蠮,顿了顿,又道:“也是诓骗姑娘的思慕情怀。”
哪知谢文御听罢叹了口气:“有点憧憬也比毫无希望好,余蠮也逃不开和亲的命运了。”
圆圆的眼睛被苏辞眯得细长,添了份世子妃该有的严肃:“谢小公子,你游历多年,本该比常人多分开阔的眼界,怎么看起来倒是丝毫没有变化。作为公主来和亲,若是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如何自处?既然是改变不了的问题,就更应该大胆的去直面,而不是一味的退缩逃避。”
刚刚还有些惆怅的谢文御看着苏辞,神色渐渐转为释然,笑道:“世子说的果然不错,世子妃心里都明白,只是需要人帮你,让你自己说出这些话。”
本还是一脸的义正言辞,为余蠮被隐瞒打抱不平,一听这话,苏辞的脑海里满满的只有孟承钧温柔的眉眼:“你…………你们,有意说这些话的?”
“世子本想慢慢疏导你解开心结,可出征的事务来得匆忙,世子怕你整日郁郁寡欢,放心不下才拜托了我,谢某愚钝,此种做法实在不敬,忘世子妃莫怪才好。”双手作揖,谢文御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