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怨气之最,陈戈觉得还是有些牵强。
“走,咱们去看看。”陈戈说道。
“去哪儿,看什么?”黄依然问道。
“去看看这宛州最底层的那些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陈戈想去的便是早市上的那些人们去的地方。
二人径直去了宛州港。
这其实已经是二人第三次来到宛州港了,但有趣的是,二人从未到过与主港十数步之遥的渔户区。
而在这十数步之遥的距离里,越向渔户区靠近一步,越能闻到风中的咸腥味道,以及隐隐藏在其中的挣扎与绝望。
走进渔户区,立刻映入眼帘的便是肮脏破旧的木屋,因为潮湿,同一根木柱上的颜色有深有浅。
两边的木屋顶上都覆盖着黑色的破烂的渔网,檐上,门上,地上,随处可见干皱的鱼鳞。
穿堂风驱不散渔户区里熏天的气味,不过居住其中的渔民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环境。
两人不断深入渔户区,两侧皆有许多人在宰鱼刮鳞,混着泥渍的污水溅在他们的脸上,身上。
而每个人黝黑的脸上都面无表情,冷漠地横刀剖开鱼肚,机械地剐掉鱼鳞,然后用一样的冷漠对待下一只鱼。
而在一些能看见内里景象的木屋门前,陈黄二人看到了坐在一片杂乱之中的小孩子。他们也好像是一样的,睁着空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木屋外头。
“咱们走吧,我有点难受。”黄依然说道。
陈戈点了点头,他清楚黄依然难受的原因。
渔户区里的每个人脸上都透着深深的疲惫,他们必须日复一日的劳作着,为的只是活下去。
而可悲的是,他们的孩子再过些年也会同现在的他们一般无二。
二人正要转身离开,陈戈却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在光武坊里碰见的那个黝黑汉子。
他的木屋前虽然也有些鱼鳞,但看起来已经是这条巷弄里最干净整洁的一家了。
而此时他也不像其他渔户那样忙着杀鱼晒鱼,就坐在小木屋门口,安静地打磨着一块米白色蟒皮。
黄依然此时顺着陈戈的眼神看去,也已经发现了那人。
“走,咱们过去见见这位巧手匠人。”陈戈说道。
二人走到那汉子跟前,然而他依然全神贯注地打磨着,眼神中透出认真与兴奋,丝毫没有发觉有人前来。
黄依然想要出声打招呼,陈戈制止了她。二人就静静地站着等待。
不多时,那男子发觉阳光被阻挡,这才抬头看来。
当他看见陈戈和黄依然两人的时候,怔了一下。
“你们是买我护手的人。”男子说道。
“正是,先生的手艺当真不错。”陈戈拱手说道。
“哈,过奖了,不过是有些兴趣,平时闲暇玩玩罢了。”男子憨厚地笑笑,回道。
“先生谦虚了。”陈戈说着,拿出了两张一百两银票,递了过去。
“公子这是作甚?”男子眼中一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黄依然一看陈戈掏出银票便已知晓,感到一阵窝心。
陈戈淡然微笑,说道:“在下知道这宛州的商行规矩,只是几两银子实在配不上先生的手艺。我们在兵器铺里买您这护手花了二百两,这是您应得的。”
“这……”男子此时站着,很是局促,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
“您就收下吧,亏几百两银子对我们而言无伤大雅,但您的手艺值这个价钱。”黄依然说道。
男子闻言自然受用,点了点头,怀着激动的心,两手打颤,缓缓接过了银票。
只是,此时的男子更局促了,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会儿支支吾吾地想说声感谢竟是堵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不必客气,投入几分心力就该挣几分钱。希望你早日实现心愿,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兵器铺子。”黄依然说道。
“谢谢,谢谢。”男子的声音沧桑且敦厚。
陈戈又向男子打听了一下佃农们的去处,这才了解到,此时秋收早已结束,佃农无事可做,下了早市,一天便大都待在城内的布衣坊。
陈戈和黄依然同男子告别,走出了这片渔户区。
二人复又进入了宛州的七街十八坊,多次问路,最终才兜兜转转找到了那所谓的布衣坊。
说起来也是在商都七街十八坊中排了号的,然而实际上布衣坊和其他十七坊却是天壤之别。
其余坊市均是专门出售某类商品的聚集地,就好比光武坊专卖武者相关的东西。
然而这布衣坊什么都不卖,只是一群“布衣”的集中地。
陈黄二人一走进坊里,便被满目破败和肮脏的景象看得皱起了眉头。
这里甚至连一户一木屋都做不到了,放眼看去都是草棚,更有直接在路边搭着可供栖身的干草堆,用来遮风挡雨的不过是几根斜插的树枝,上头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