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过来,惶恐地叫了一句:“大小姐。”
随后是人群退潮一般地散开,让出了一条路来,一声声“大小姐”不绝于耳。
黄依然冷哼一声,径直走向主楼。
陈戈也跟着黄大小姐摆谱,环手于胸,抱剑身前,大摇大摆地走向主楼。
“管事的给我滚出来!”黄依然大声喊道。
一个束着白发的瘦削老者迎面缓缓走来,眼窝深陷,看起来很是阴沉。
“大小姐,在自家地盘这样闹也不合适吧。”瘦削老者说道,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怒意。
“宋长老,布衣坊的贫民已经有人饿死了,这事咱们玄天宫不管吗?”黄依然见到来人,挑了挑眉,似是有些诧异。
“大小姐,这事玄天宫如何管得?佃农的生死自有那些地主负责,我们确是不方便插手的。”被称为宋长老的瘦削老者说道。
“送点粮食过去帮他们过冬很难吗?”黄依然问道。
“要放粮也该是地主们放,不能坏了规矩。”老者神色一凛,随后说道。
“那就去找那些人说,让他们多放点粮啊!”黄依然气急之下,声音都有些尖锐。
姓宋的长老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悠然说道:“好,既然大小姐发话,那老夫这就派人去同他们交涉。”
打发了几名弟子去往各大地主府中,这位宋长老还想留陈戈和黄依然在楼中住下,自然遭到二人拒绝。
主要是上回那些亲眼目睹那些活尸的记忆过于深刻,黄大小姐对于这整座楼都有些发怵。
二人不再逗留,打算回到客栈歇息。
只是两人前脚离开,方才那些被宋长老派去的弟子就都溜了回来。
盘坐修行的宋姓长老冷哼一声,嘴角翘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陈黄二人回到客栈之中,陈戈就径直扑到了床上,翻成个大字,享受着被褥的柔软舒适。
两人今日都是清晨起来,黄依然睡床还要好些,陈戈这坐了一夜,中间磕磕绊绊的醒来几次,到此时实在是有些困倦。
黄依然眼前还是那个孕妇死不瞑目的凄惨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想帮帮他们。”黄依然说道。
陈戈依然闭着眼睛,随口说道:“可以,你让你们玄天宫的人少收点,还得让那些地主少收点。他们从牙缝里漏一丁点,都够全城的贫民活命了。”
“现在的玄天宫,我说话怕是已经没有分量了。”黄依然有些无奈。
然而陈戈此时已经沉沉睡去,发出悠长均匀的呼吸声,转瞬就入了梦。
黄依然知道陈戈身心疲惫,也不去扰他,就伏在桌上,安静地想着。
“怎么不过一年,世道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黄依然心里嘀咕着。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世道当然不是短短一年就能造成的,那是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积弊。
只不过身为玄天宫的大小姐,旧世里相当于公主一样的存在,只要待在陆阳城里,她永远就只能看见阳光,绝不会看见阴影。
武夫用拳脚刀剑打翻了王权,结束了被歧视被欺压的日子。
可是这天下人的日子似乎并没有变得好过,刚分治的几年间,武者给人人均了田地。
可是不过几年,越来越多的地主又如死灰复燃一般出现。
说到底,总会有人赌钱赌输了地,总会有人斗狠斗丢了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抵压、空置的土地总会慢慢集中到某些人手上。
这些人家里的屯粮会越来越多,手中的地契会越来越多。
而到了旱涝歉收的时候,全中原数十万灾民饿肚子,到了快要饿死的时候,家有屯粮的人拿出粮食来换灾民的地契。
为了活命,谁能不答应呢。
挨过了一年灾,粮食已经吃光了,土地也归了人家,为了这下一年的生机,迫不得已就成了佃农。
无休无尽的替他人耕作,干一天工,挣一天粮,省吃俭用攒下一点,一个冬天过去,米缸又见底了。
如此还是好的,若是宛州布衣坊里那些佃农,那里头少说有半数人连冬都扛不过去。
门派和地主自然不会管他们的死活,江河沉沙,总有一大茬一大茬的新人重复这样的历史,代替死去的可怜人,成为新的劳力。
若是有一天,这些被压迫的人终于恍然大悟,站起来掀翻了吃人的世道,那也不过是换了他们来坐庄罢了。
贫民出身的他们也许会体谅贫民,也许会懂得与民休息,可是他们一旦登顶,他们的下一代便又成了此后数十年里最富贵的人。
他们可不是贫民出身,他们会替旧世道的那些前辈们继续未竟的事业,继续盘剥着被世道压在脚下的人们。
世道运行,反反复复,天旋地转,不过循环。
陈戈睡醒了,他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更累了,脑海中也不知道闪过了什么东西,此时一片混沌。
他坐了起来,天色已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