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君娘娘,咱们便不管那胡老爷的生死了吗?”一扎着丸子头的小道童手握糖人仰头发问,她声音细细软软一听便知是个女娃娃。她们天微亮便从大宅子里出来,去了山巅也涉了清潭然后来到了一处集市,总之,离胡老爷家是越来越远了。见那人捏了一块芝麻糕往嘴里放却并未在意她说了什么,于是用没有沾染糖浆的另一只手轻轻拉了拉女子的玉压裙,待她转过头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喔。”女子抿嘴笑了笑,“咱们正是要管他的生死才要到这里来呀,苡苡,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衣服换回来吧,怎么还做这小道童的模样呀。”得到肯定的答复,苡苡也学着女子的样子抿嘴弯着眼儿笑了笑,放心地歪着头啃了口糖人。
苡苡是鸾鸟,和父母兄长居住在女床山,正如《山海经》记载那样,“西南三百里曰女床之山。其阳多赤铜,其阴多石涅,其兽多虎豹犀兕。有鸟焉,其状如翟而五采文,名曰鸾鸟,见则天下安宁。”生活在猛兽如云的女床山,苡苡健康长到了一百五十岁,受天命所指,她随着兄长在兵马混战的大魏末年重现在世人眼前,未过一年天下安宁于李氏,称大昭。但那次现世却让出现便会天下安宁的鸾鸟苡苡差点连自己的小命都安不了,幸好被弱水女君救下来才免去成为贵人衣襟上的羽毛装饰,从那时起她便十分愿意亲近弱水女君荇,父母兄长也乐见她成为荇的小跟班,毕竟带小孩是挺麻烦的一件事。
一个月前,有流落到弱水的五个灵魂,他们自称是平城人氏,来到殿前问荇为何要将他们拘到此处,态度恭敬但愤愤的目光更像是敢怒不敢言,当时苡苡如常以鸾鸟形态卧在荇的膝上,听闻下头灵魂的辩诉那帮它梳理羽毛的手指停在它的背部——拘人灵魂是阴差做的事,虽弱水与黄泉同源,然则流向不同,也常有糊涂而迷惘的灵体受气息吸引飘至弱水需要荇用法力引渡回冥界,但管理弱水的水君荇从不强拘魂魄。而以那些魂灵的说法,他们生前都三次梦到一名黄衣女子划船而来,自称弱水水君,是来渡他们过河的,等他们第三次从梦中醒来时却发现早已灵魂脱了躯壳,更有叫卢补的鬼魂说到自己在梁间盘桓十来日亲见自己的妻妾子女哭得多难过、葬礼多浩大、使用的纸人和纸花都是淮南道最有名的老程头亲自扎的,栩栩如生,再一想到自己已经死了,得意得翘上天的眉毛一下子垂成一个八字嚎啕大哭,珠帘后的荇见此忙捏诀唤来侍从好生安抚他。
待遣去他们,荇前去冥都将此事告知与判官且预查此五人阳寿,陆判唤来一名书吏帮忙,“陈南生,昭历二十二年腊月初六生,昭历八十七年五月二十死淮南道平城理县人·····”“吴瑕,昭历三十六年腊月初六生,昭历八十七年四月十七死······”“林书查,昭历四十九年腊月······”“也是初六吗?”荇打断念《生死簿》小吏,小吏目光顺着书简记录滑过,抬头称是,并补充道:“秦三五、卢补二人也是腊月初六生。”陆判点头挥手,小吏将书简整理堆放后便退到他的身后。荇面色沉静却双目空空,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是腊月初六?既然生于腊月初六,那死呢?荇双眸一亮,“他们是否都死于簿上记录的时间?”陆判看向身后的书吏,那人便上前一步作揖道:“在下方才阅过的卷宗显示,那几人确实是阳寿已尽,只是时刻是否对得上则还需查阅乙字号书库,过几日我燃纸鹤答复水君。”荇颔首起身,道谢陆判后回到弱水宫殿。
殿内仍是只有苡苡,荇素来简朴,殿内没有仆从侍立,需要人力时便捏诀化水为人,此时荇坐在殿内,两个水人在案前烹煮小食。
弱水女君荇,怒则食百担。
见状,苡苡变成小女娃的模样,伸出软软的小胖手抱住荇的腰,将下巴磕在她的腹上,圆溜溜的眼眨巴眨巴,“水君娘娘就是生气了也是个无敌大美人,平日艳若桃李地面孔此时冷若冰霜,一切文字遇上水君娘娘的气质都显得孤陋,她总是气定神闲地撩拨苡苡的心。”荇低下头来看怀里这身穿彩色衣衫的姑娘,说道:“臭苡苡,穿彩色衣裳不一定得学彩虹屁。”话罢摸了摸小姑娘油光水滑的头发,苡苡嘻嘻哈哈地将脸儿凑上去,随着动作腕间铃铛叮铃作响,“苡苡不臭,苡苡是香苡苡!水君娘娘可以闻闻呀!”荇在她脸侧轻轻吻了一下,“苡苡是香的,荇知道了。“苡苡又在她脸颊轻轻啄了一口,”水君娘娘也是香的。”“苡苡刚刚也看到了”荇环着苡苡轻轻地说道,“现在弱水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作为水君,我自是要去察看一番,也会去到人界,所以我们昨天说好的做宝石手链就要推迟了喔。”苡苡伸出小胖手露出其上的手链,还轻轻晃了一下,手链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这个还没有坏,我可以只带一个,等我们回来再做一对新的。”于是二人便化作天师与随之修行的道童,来到了平城。
天师这种神神叨叨的身份最适宜用来打听古古怪怪的事了,五天下来,黄衣女子梦中索命的事了解得半清不楚,但平城其他的奇闻异事却让荇和苡苡无法自拔——“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神秘女子命断枯树下,命案的背后究竟隐藏着哪些不为人知的玄机?”、“背后的致命刀伤让他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