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丞相府一片祥和,帝幽作为北冀丞相,手握重权,已不似曾经那般门庭冷落,倒是人来人往,拜客众多。细数间,这些门客也都是北冀重臣,冥冥之中,从来往的人群中,官服纹样,能看出当今的朝局。
相府里陆陆续续走出的大人们皆作鸟兽状退去,相府正堂里,帝幽着一袭华服坐在长椅上,眉目中难掩威严,恍若这人生而是为人敬重的,他未开口说话,隔着几米距离,就能让人望而生畏。
着素朴布衣的长者迈步进来,抬眸瞧了眼长椅上假寐的男子,缓缓开口,“丞相。”
帝幽睁开了眼睛,看向堂下的长者,墨黑的发从耳鬓垂下,手肘放置在椅子旁的案台上,撑着脑袋,轻语道:“先生来了。”
那布衣长者行了礼后站直了身子,看向帝幽,建议道:“丞相累了就先歇下吧,臣明日再来叨扰。”
长者正要离去,帝幽大手一挥,从长椅上站起身,步下阶梯,缓步而下,“无妨,在先生面前,本相再累,也得打起十足的精神来。”
长者闻声躬下了身,表示对帝幽这番信任的敬畏。
帝幽连扶起长者,将今日听闻讲与长者听,“皇上将文穆公主赐给了将军府,此事,先生可有耳闻?”
长者颔首道:“臣已听闻。”
“哦?”帝幽没成想他消息如此快,复问道:“先生以为,皇上何意?”
将最受宠的文穆公主割舍给大将军君谨做女儿,若是旁人,可以理解,可这割舍儿女的人,却是一代帝王。帝王赐女多是用于婚嫁,而当今圣上,竟然是将皇女认将军做父,此事,在朝野上已经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今日丞相府前来的人,也多是不解皇帝的用意,以皇家颜面,来请求丞相劝谏皇上收回成命。
长者不动声色道:“丞相将皇上逼的太紧了。”
帝幽闻声一动,却并未出口,只听长者继续道来。
“丞相,皇上此举,意为拉拢,君家三代忠臣,卫国卫民,前朝皇帝昏庸无能,罔顾人伦,坑害百姓,君谨拥戴当今圣上起义于民间,扶苏济上位建立北冀,可以说,君谨将军,是北冀的另一个开国元勋。”
帝幽聆听着,这些,他自然知晓。
长者继续道:“君家深受百姓爱戴,更得圣心,如今朝局已自成一派,丞相虽手握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容臣试问,丞相对将军,是何态度?”
帝幽想也未想,据实回答,“自然是尊敬。”
长者一笑,“丞相都尊敬的人,那何况其他大臣?”
帝幽似被点醒,“先生的意思……”
“如今朝堂已无人能与丞相抗衡,丞相距心中大梦已近,丞相身居高位,但还能对将军敬重,可是因为丞相知晓,将军在北冀的分量?”
记住,他说的是北冀,整个北冀,而不是这个朝堂。
帝幽手指微收,疑惑许久的问题被解开,只教他豁然开朗,可更多的,又是忧虑。
“君谨是北冀开国元勋,深得民心,且此人又手握北冀兵权,虽在朝中不结党营私,可此人一个号令,群雄并起,丞相可还记得当年丘史之乱?”
苏济起义于灵丘,拥戴者为殷国大将军君谨,群雄逐鹿,殷国国君殷延被杀,血染江山,殷国灭,北冀王朝建立,帝君苏济,登位。
新的时代,新的王朝,新的帝君,新的政局。
丘史之乱,谁人不记得,那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那正义之师的苏济,推翻了荒淫无度的殷国帝君。
威风啊。
“先生是在提醒我,这天下,有一半,是君谨的?”
长者笑笑,走上前,望着苍穹,“不,这天下,本是君家的。”
帝幽怔住。
长者转眸,“君家拥护谁,谁就是这天下的王。”
帝幽明白了。
君家是武将世家,又是爱国爱民的良将,他们可以推翻荒淫无度殷国帝君,扶持新的君主,只为还百姓真正的国泰民安,正义之师,由是尔。
这可以改朝换代的本领,他的主人是个心怀天下苍生的良将,如若不然,哪里还有北冀,还有他帝幽?
君谨可自称为王,但奈何他是武将出身,君家家训:以民为天,奈何帝王是谁,如若乱了这苍生,君家皆可起兵救济,除此,皆不可扰乱朝纲。
此训,限制了君谨的行动,也限制了君家在朝局更大的权利与地位,但很显然,出身君家的人,个个是好儿郎,三代以来,未曾有人违背此训。
“如今帝王赐女,是皇帝给丞相的脸色,也让朝堂靠近丞相的人知晓,君臣不和,是个谣言。”
所谓君臣不和,已是两三年前的事了,自帝幽坐上丞相之位,独得圣恩,皇帝信赖丞相,朝中大小事宜皆由丞相掌权,从那时起,君谨与皇帝的关系变得冷淡起来,君谨则只是皇帝召见,才会进宫拜谒,后来索性皇帝便不再传他进宫商议政事了,只打发他固守边疆,三年一归。
其中缘由,不得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