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半,醉宵楼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起死回生。
如今,已然是整个西宁,这一行的顶尖儿了。
听说,明年可能要搬走。
想着见不到夏火了,伙计们还真有点不舍得。
有伙计跟着凑了进去,站在夏火边上:“小夏,今儿这出,怎么样,喜欢吗?”
戏台上,唱的书生和小姐的情爱。
“不喜欢,走了。”
果然不喜欢。
“明天来,明天有你最喜欢的曹将军那出。”
“知道了。”
看着人从茶楼离去,门口伙计半个哈欠卡在了喉咙里:“就走了?”
“嗯,明天来。”
“明天,不是又是曹仁和和曹贵妃那一出,有这么好看吗。”
“嗯,好看。”
伙计:“……”
拐回租住那条胡同。
那行走的脚步停了下来。
侧身,看向东方,重复肯定了一句:“特好看。”
独孤煜终于,掰倒曹家了。
而她,离开京城,也一年半了。
这一年半,远在西宁这处海湾城池,关于京城的事情,多半也只能从茶楼酒肆里,听那些戏班子半真半假的唱上几段。
每次听到不属实的地方,她总是忍不住发笑。
譬如说,唱到奸妃曹婉书,里面有一段给皇上灌酒,暗杀皇上的戏码,她第一次去听的时候,在所有人或紧张,或愤慨的时候,就她一人,笑的前俯后仰,不可抑止。
结果,被人送了好几个白眼,哄骂了几句,说她扰乱秩序。
差点没给轰出来。
再譬如说,戏中唱后期,奸妃罪行败露,失宠受虐,她又忍不住发笑。
贵妃是失宠了,但没受虐,只不过,是成了后宫之中的透明人。
戏本子也唱了贵妃的孩子,那孩子是被怎么唱没的,也着实叫临夏好一顿笑。
说那孩子,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是贵妃用来争宠获得皇上信任的工具。
敢情,这些人老百姓,都把独孤煜当个傻瓜。
民间写戏的,想象力太丰富。
不过,曹家倒台,确实大快人心。
不怪那些戏本子,想象出那么多些作恶自有天收情节来。
所谓,爽点。
她懂。
她听的时候,忽略掉有点好笑,其实也觉得,写的很精彩。
茶楼偶尔,也会唱她爹和她哥。
她也很少听。
并不是英雄将军的故事唱的不好听。
而是,英雄将军,死了。
她哥,死了。
死在了战场上。
他终究,没能娶到他心爱的女人。
某一天,醉宵楼来了两个京城的客人,中午吃饭的时候,跑堂的说起这两个客人谈话的内容。
说是临将军自从灭了突厥,回到京城后,就大病一场。
老吴感慨了一句,说临将军是英雄,是个大将军,但同时也是个父亲。
一年之内,死了女儿,又死了儿子,那怕是大悲郁结,才会病倒。
临夏那天的午饭,没吃。
再后来,前西宁总督,后任兵部尚书的何大人回西宁省亲,酒席设在醉宵楼。
因为觉得她做的饭菜好吃,非要老吴带她前去面见。
她躲不过,也不好得罪,怕牵累醉宵楼,只好前往。
那何大人,赞了她厨艺堪比御厨,说是京中有位朝阳公主,甚是嗜甜,近日病的稀里糊涂,也还惦记着吃口甜的,皇上正在广纳天下高厨,问她有没有兴趣,随同他上京进宫,为公主调理饮食。
老吴紧张的不行,她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
那何大人倒也不强求,放了她回去。
老吴后来到厨房找到她,问了她为何放弃如此飞黄腾达的机会。
她只道:高处不胜寒。
老吴愣了会儿,也算是懂了,点头道:是啊,宫里规矩太多,哪里做个不好,便是要掉脑袋的。
再后来,再后来,再后来。
京城对她来说,越来越遥远。
那些人,那些事,她也真的,只当听听了。
*
夏日末,醉宵楼接了笔大生意。
何大人的二女儿生了一胎双生胎,准备大摆筵席。
而这酒席,便打算设在醉宵楼。
临夏那两天,其实想和老吴告辞的。
当时找这份活儿,不过是为了果腹,活下去。
哪想到,最后越做越忙,越做越忙。
老吴在银子上没亏待过她,对她也一向有礼。
正因为如此,她想走都不好意思。
但这个夏天,她打算做过就走了。
离开皇宫,本来就不是为了出来打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