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苍雪茫茫。晚晴骑马至门口,景色如旧,耳旁依然一片糟杂。不知是谁唤了一句:“女大夫来了...”茅屋中无数的难民涌至庭院,寂静无声的望着晚晴。
晚晴笑道:“诸位好。”
有老妇抱着幼儿奔至前,老泪纵横道:“你...你真的是女大夫?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啦!”晚晴栓好缰绳,问:“你可知道楚大人...楚王往何处去了?”老妇拉住晚晴的手,瘪着嘴往后一指,道:“王上沿着小路去了。”稍顿,压低了声音道:“您可要小心呐,好多兵...”
晚晴拍拍她的手,释然一笑,又道:“若呆会有人来寻我,您可否为他指路?”
老妇道:“女大夫放心,您救过我全家的命...我只盼望您平安无事。”
上山的小路晚晴熟稔,连土径旁生的药草,有许多还是她亲手栽种的。枯草中偶有嫩苗钻出泥土,絮絮雪花飘落在她的发间,染成淡淡灰白色。山中静如空坟,好似廖无人烟,晚晴沿着小径慢慢走着,她隐约猜到,楚益湉会在何处。
楚益湉立在小溪旁,想起旧时阳光明媚,晚晴蹲在水边,高高的挽起袖子,一面往水中清洗着药草,一面用手臂抹去额头的汗珠。
她的声音犹在耳畔,她说:“爱之深,痛之切,你这样的人大概不会懂...”
身后传来嘎吱嘎吱的踩雪声,没有回头,他也知道,是她来了。楚益湉道:“爱之深,痛之切,你凭什么说我不懂?!”他一身明黄大袍,头戴金冠,缓缓的转过身,对晚晴一脸冷酷。晚晴顿步,以前她没有怕过他,现在仍然不怕。
她道:“你爱谁,你恨谁,你懂不懂,皆与我无关。”
楚益湉慢慢走近晚晴,他的右手空空荡荡,在风里吹来吹去。晚晴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问:“你找我到底所为何事?”楚益湉眼中露出稍许柔情,道:“我想见你。”
晚晴冷笑道:“你因私情而屠杀自己的百姓,何以为君?!”
楚益湉蓦然发狂,大怒道:“何以为君?!还不是你逼我的吗?如果你乖乖的,乖乖的留在我身边,如果你乖乖的嫁给我,你现在便是大楚的王后!天下皆知,庄承瑞弑父杀兄才得的皇位,凭什么...庄承瑞他凭什么?!”他愤怒的扼住晚晴的肩膀,又死死的将她揽入怀中,道:“只要你回来,我会原谅你,一切都原谅你...”
晚晴如木头般,不动亦未挣扎,任由他抱着。她道:“原谅?我为何要你原谅?”
楚益湉无望的松开手,退了半步,眼中射出火光,寒声道:“你别得意,因我喜欢你,你就得意...”晚晴目光凛冽,一笑,道:“得意?我怎会得意?爱之深,恨之切...你恨我!”
风过森林,松涛滚滚,将往昔一切碾成碎沫。
楚益湉满胸怒火,却又无可奈何。这结果,其实他早就知道。他原本是阴狠之人,蔑视世上一切的女人,将她们看做低贱之物,从未视之为人。如果晚晴同其她女人一样向他求饶,向他献媚,大概一开始,他就不会爱上她。他只是心痛,为何...偏偏是她。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介民女,哪怕是乞丐,哪怕是难民,哪怕是贱婢,都好。
可偏偏,她是最为勇猛的长公主,是最为坚韧的庄后。
楚益湉一步步往后退,左手颤抖着,终于举至半空。他双眼猩红,道:“我们大楚有句话言,宁为玉翠不为瓦全——晚晴,我真的...”等不及他把话说完,晚晴骤然往前一冲,跳入水流,沿溪一路往低势奔去。
数名楚军从灌木里钻出,追向晚晴...水花溅起,寒冷刺骨,细碎的雪花渐渐变成羽毛,遮天盖日而下,晚晴没有丝毫犹豫,顺着溪水往下一跳,坠入深潭之中。
时至此刻,她仍能吃透楚益湉,她早给自己想好了退路。
唯愿,楚益湉说话算话,放过石青街的百姓。
楚益湉俯视着深不见底的潭水,发狂般抓住身侧的侍卫,狠狠推了下去。侍卫的哀嚎之声响彻山谷,令闻者毛骨悚然。山径中跑来一个士兵,扑跪在楚益湉面前,结结巴巴道:“王上...大...大事...不好了!”楚益湉猛地一惊,知道自己上当,颤抖道:“快说!”
士兵道:“庄军已攻破城门,往王宫去了...”
楚益湉举起手,狠狠往士兵脸颊一甩,喝道:“怎么现在才来禀告?”士兵唇边流血,哆嗦着跪好,叩首道:“小的在山谷中寻了许久,才寻见王上,王上恕罪...”楚益湉眼中冷光一闪,拎起士兵的衣领反手一推,士兵往后一仰,便往山崖下倒去。
原来——
晚晴除了告诉承瑞,一定会活着回去见他,也告诉他,可攻其不备,趁势而击。
阿狐带兵攻进楚宫,承瑞则领着最精锐的军队往后山而来。若晚晴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必将楚益湉碎尸万段!两个男人终于在山腰撞见,大雪漫天,几乎看不清对方的面目。
两王僵持,寂寂无声。楚益湉先道:“你来晚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