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9日 阴
昨晚睡得很早,醒来时精神奕奕,我躺在chuang上随手翻阅着老张头枕边的一本黄历,找到今天的这一篇,黄历上说,今天宜出行,纳彩,会友,忌开仓,破土,迁移。
“今天看着点老张头,我觉得他有点不太对劲。”我正翻阅着老张头的黄历,忽然听到张勋这么跟我说。
我有点诧异,他平日里不都是这样么?人老了,都喜欢睡觉,我没发现老张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昨晚我半夜起来,看到他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张勋说:“我总觉得他的神情不是很正常,或许是我多虑了。”说完后他转过身去,再也没理我。
我转头看了看,老张头已经在chuang上躺了一天了,什么饭都没有吃,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着,大概是张勋的话让我心里起了疙瘩,我去检查了好几次,看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我才会安下心来,我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了,可是我又没办法跟任何人说,我的病房里一个是书呆子,一个是画呆子,他们自顾不暇,也不会有余力去扫别人房瓦上的霜雪,我只能靠自己。
提心吊胆,一天无事。
终于熬到了晚上,我看着chuang上沉沉睡去的老张头,心里的担心放下了一半,洗漱了一下,准备睡觉,今天真的有点累,就写这么多吧。
另外加一句:我今天没出行也没破土,没会友也没迁移,平平淡淡,无惊无险。
可以昭示凶吉,避祸招财,咱老祖宗发明的黄历真是好东西。
——————————————————————————————————————————————————————————————————————
5月10日 阴
我是被王连生的嚎叫声给吵醒的,他不发声则已,一放开嗓子,那声音真的让人毛骨悚然如坠冰窖,等我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的一切后,我想我的声音也比他强不到哪去。
窗帘很厚,屋子里光线很暗,我费力的看着梁上挂着的一个人:老张头死了,上吊,就在他睡的chuang的正上方,一根横梁,一条被单,一条人命,一换一,不偏不倚。
令人诧异的是:他没有穿任何的衣服,赤条条的身无长物,只是满面青紫,唯有眼珠子是血红的颜色,那应该是於血被卡在脑颅里的而产生的效果,舌头伸的很长,我从不知道人的舌头竟然能深的这么长,老张头的身上没有一点肉,干巴巴的肋骨显得格外的狰狞,两只手成拳形紧握,他当时一定很痛苦,我们就睡在旁边,可是他竟然能不发出一点声音求救,他的死志竟如此强烈,连三月份的最后一天都等不过去了。
一阵阴风从窗外吹了过来,尸体摇摇晃晃,老张头脚底的一张纸被风卷了起来,鬼使神差的飘过老张头的脚背,向我的方向飞来,打了个旋旋,慢慢地落下,我用颤抖的手把那张纸拿了起来,打量了一下,上面写着几行漂亮的钢笔字:“我的儿子,我已经没有什么钱给你了,我的女儿,我真的没有藏什么传家宝,瞧我一身清白,身无长物,这次你们该信了吧?求阎王开眼,下辈子让我做你们的儿子吧。”
短短几个字,藏着泪千行。
纸的后面还添了几句话:“拐杖送给许诺,毛毯赠与王连生,枕头留给张勋,当为想念。”
我的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养儿无用养女外嫁,生时纵有万贯,死后卜然一身,我们都活的太苦,尘世容不下,子女容不下,爱人容不下,现在连疯人院都不能让我们安歇。
看着头顶摇摇晃晃的老张头,只能心里默念一句:老张头,一路走好。
他的儿子是在下午才赶来的,据说上午有个大合同抽不开身,现在刚签完,客户也陪着吃过饭打发走了,老张头的孙子也从学校接回来了,正在家里吵着要看奥特曼,老张头的儿子一直跟院长解释自己有多忙,感谢院长把老张头从梁上放下来,但是来得匆忙,没给老张头准备什么寿衣和白绫。至于女儿,远嫁他乡,打电话说不回来了,等明年清明来上柱香便可。
老张头的儿子小心翼翼的问院长:“院长,你看,这老人家走的时候留没留下什么东西?”
院长摇摇头,拿出老张头的那张遗书,“就是一些平时的生活用品,都留给了几个人做纪念,其他的特别的东西还真没有,你要拿回去吗?”
“不需要了不需要了,”老张头的儿子把手摆的的向拨楞鼓:“算了,留给他们吧,我拿回去也没有用。”
“那好,你随意吧。”院长说。
“还需要守灵三天吗?”老张头的儿子在那憋了半天,又开口了:“我平时真的忙的要死,这下还要操持这件事,唉……”
院长大人大度的摆摆手:“去火化吧,天气越来越热,味难闻,人难看,没啥想念的了。”
老张头的儿子送了一口气,感激般的点点头,偷偷地塞给院长一个小红包,给殡仪馆打电话,灵车一会就来了,装车,走人,去火化。一个人一辈子,就是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