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
天空中被铅灰色的乌云肆意地涂抹着,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崔晓薇穿了黑色裙子,撑了把黑色的雨伞,来到铅灰色的墓碑前。
不远处的树枝上,几只乌鸦睁着如红宝石一般的小眼睛来回转动,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来人,不时无奈的“嘎—嘎—”感叹。
崔晓薇面色苍白,形容枯槁,僵硬的站在墓地里。
选了奶奶生前最喜欢的一张照片,贴在墓碑上。
鲜活的笑容永远凝在记忆里。
逝去的人,独自留我们在这世上继续老去,直到一天,去陪伴他们。
雨水啪啦啪啦打在伞上,发出单调的音节。
这几天来,崔晓薇过得浑浑噩噩,感觉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奶奶的身后事,姑姑姑父他们都已经处理好,老房子还保留着,债务只能由她偿还。
其实崔晓薇也并不怪他们,毕竟姑姑心里也是有奶奶的,只是有心无力罢了。她真正不能原谅的是爸爸,竟然到最后一刻也没露面,说不定,他早已经死了吧。
死了倒好。
崔晓薇冷酷的想。
墓碑前是一束怒放的百合,雨水从花瓣上缓缓滑落,一直落到崔晓薇心里。
“奶奶,有人说我这么做很傻,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将来也决不会后悔,我会继续努力读书,然后找个好工作,把所有的债务都偿还掉。我不会卖掉老房子,那里有我们的回忆。奶奶,我会经常来看你,好吗?”崔晓薇轻声地柔和地说,划过泪水的脸庞,仍然可见笑容。
是的,面对我们的至亲至爱,我们多么想挽留他们在我们生命中多一些时间,哪怕付出高昂的代价,只是无论我们怎样努力的挽留,终究剩下的路还是要一个人走。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洗去夏日里的闷热,崔晓薇收起伞,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让凉爽的雨水落在脸上,当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淤积在心底声势浩大的悲伤终于找到了宣泄的窗口,从现在起她要摒弃心中的软弱,开始过没有奶奶的生活。
崔晓薇淋着雨,慢慢的走,一排排的墓碑好像灰色的树林,带着冰冷肃穆的气息,即使十年二十年以后这里也不会有太大变化,但是外面的世界却已天翻地覆,这里仿佛是另一时空的存在。
当崔晓薇走了十步以后,突然停了下来。
幻觉?
眼花了?
她站在原地,慢慢的机械的侧过头,瞳孔以极慢的速度聚焦,生怕自己看错又有点希望自己看错——
眼前的墓碑上,嵌着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长长的头发,巴掌大的脸,五官也是小小的——
是那个女孩!那天在快餐店里,女孩微笑着朝那个戴着耳钉的黑衣男子走过去,那天的情形她记得特别清楚,还有晚上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那个女孩,在向她求救。
她死了?
她竟然死了?
再看死亡的日期,崔晓薇瞳孔骤然缩紧!
是巧合吗?
还是幻觉?
崔晓薇只觉得心跳急剧加速,紧张万分,每个毛孔都在那一瞬间收缩起来——因为墓碑上的死亡日期正好是那天做噩梦的时候!
本以为只是胡思乱想而已,可是事实铁铮铮的摆在眼前!
脑海里一下子冒出来一大串问题:她是怎么死的?
是意外?
还是谋杀?!
她和那个长头发戴着耳钉的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是他杀,那个男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虽然梦境不能作为犯罪的证据,可是她相信这是一种充满主观意识的暗示。
崔晓薇摸了摸剧烈起伏的胸口,一种强烈的好奇伴随着恐惧爬满了她全身。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被这件事困扰着,崔晓薇脚步特别缓慢的走出墓地,身上被雨水打湿了也浑然未觉。
走到外面才发现一辆接送的巴士刚刚开走,后面的车还要等上一个小时。
空荡荡的停车场上,只有半旧的站牌和孤孤单单的自己。
雨还是不停下着,劈里啪啦的从树上落下来。
崔晓薇的心情十分复杂,双手轻轻抱住胳膊,在雨中静静的等待着。
时光因此变得漫长,带着无数的疑问,带着许多迷雾般不能理解的问题,一点点散落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夏日里。
一亮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崔晓薇面前,澄亮的黑漆可以清晰地印出她的影子。
崔晓薇略微抬起眼皮,看着玻璃窗慢慢滑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理事长?
“上车。”
简简单单两个字,不容质疑。
崔晓薇向前迈了两步,伸手去开车门,门却特别紧一下子没打开,这时候前排的司机已经提前下车,绕到她这边帮她打开门,崔晓薇略微愣了一下,轻声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