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对着大青山,身后依着黄河水,长天下的牧草如羊毛一样生长。在九原的草原上躺下来,会有一种落叶归根的舒畅。
吕布与一众突骑一同扎上白头巾,一同喝干了黄河水酿成的草原白。
咕咚、咕咚。
整整齐齐的两声咽下去的声音,各人把酒碗放回原位。
城门内散发着一股悲凉而肃杀的气息。这里和吕布站在一起的人,没有一个是不知道,自己十之八、九是回不来的。
吕布注视着这些和他同生死过的老乡,他能一个个把这些人的名字叫出来。只是这一场夜袭之后,还不知有几人能回来喝庆功酒。
他吕布不怕这些许人,他有把我全身而退,但是他无法顾及这么多人。
而凿破敌阵,假如他能自己一个人去做也能做成的话,他不会吝啬自己的姓名。但是他就算再怎么乐观、自大,也不会认为能够靠自己一人杀穿敌军阵营。
他吕布还不够强大,还没有平定一切的冠绝天下的力量。
这件事不能怪他。就算是传说中力能扛鼎的西楚霸王,尚会穷途末路,围困垓下,最终含恨乌江。
人力,有时是有尽时的。
“各位,城里摆下了庆功酒。希望回城之后,与诸君把酒言欢。出发!”
城外鸦雀无声,被营火照的火红的营盘如灌木丛一般连纵百里,与孤零零的九原城隔着一里,冷冷相对。
虽然六雁一开始打算一鼓作气地凭借人数优势把九原城攻下来,但是没想到九原城居然如此强硬。此时双方粮食都十分珍贵,消耗下来的结果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她坐在中帐里,点了几个油灯,伏案计划。即使又困倦又烦躁,她也只能强打起精神,修改起接下来的计划。
军营门口,几个打着哈欠的小兵杵在门口,互相发着牢骚,打发着无聊的漫漫长夜。
“那群骑马的大爷们啊。”甲说。
乙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他们每天就是操练巡逻,然后喝酒吃肉。”
“嚯,了不得。”
“但我们在前线打死打生,值吗?”
“确实不值。”
“早知道就不来这里讨生活了。”
“哪来的画。在草原当个游民,那天睡着了被狼吃了,走在路上被胡人射死,难道就强过现在吗?”
“这倒说的是。”
“起码混了个饱死鬼。”
“那我该感恩戴德了。”
“命有啥用?能换吃的。”
“你这话……等等?”
甲俯下身子,耳朵贴在地面,细细的听着。俄而,抬起头,对乙说道:
“马蹄声,大概一百人。”
乙挥挥手不耐烦道:“那又如何。肯定是巡逻的骑马大爷。大惊小怪。”
甲严肃道:“不是,之前最后一班骑兵已经收队,这是敌袭!”
“敌袭?”乙先是一愣,随后赶紧问道,“那我们要不要通知?”
甲把手上的长枪一扔,冷笑道:“你要通知你自己去,爷可不想当炮灰了。”
说罢,把身上代表大泽国的黄色袖标随地一扔,飞也似地逃进了草丛里,一晃眼间竟然就不见了踪影。
“你他妈——”乙还没来得及骂这个逃得比谁都快的东西,突然感觉到脚下地面的震动,心悸之下,也撂了长枪,循着甲的踪迹而去。
困倦的守门队长还在拄着枪打盹,突然被人摇醒,他不耐烦地撒着起床气,吼道:“谁啊,干什么!”
一个队员惊恐地对队长,哆哆嗦嗦道:“劫……有人劫营来了!”
什么!?队长立刻戴上兜鍪,握住枪,走到门前,黑暗中隐隐约约涌现出隆隆的铁蹄声,一批杀气腾腾的骑兵正自夜色里显现出面庞。
“他们疯了,几百人劫五万人的营!”队长心里这么想到,但是不能坐视不管,立刻把几个人推向身后的烽火,嚎叫道:“快点烽火,列队,列队迎——啊!”
秦宜禄一箭射穿了那指挥军队的眼珠,看着那人倒下,营中混乱一片,有人混乱中推倒了火盆,丝毫不为所动。黑漆漆的眼睛里是如天潭水般的冰冷,丝毫没有顾及从前的同袍之谊。
“随我来!”吕布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秦宜禄,一挥方天画戟,指向一个方向,夜袭只能速战速决,不准他有丝毫犹豫。
吴琉还在夜读兵书,突然听到外边的骚动,不喜地走出营帐,拉住一个跌跌撞撞的士卒,喝问道:“军中何事?”
“敌袭!”那士兵刚说完,突然长大了嘴巴,一动不动。吴琉正疑惑这人为何不说话,突然觉得脖子一轻,眼前的天地不断倒转,脑袋上的头发被什么人揪住了样子。他觉得头皮有点痛,刚想说话,便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失去了知觉。
“是吴琉没错。”秦宜禄接过吕布扔过来的人头,辨认出来之后就像随手抛开一个破皮球一样扔掉了吴琉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