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会去的地方是很有限的,很多人在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里总是在三点一线的奔波,去过最远的地方可能也只是跨过半个城区的某个娱乐中心。就像赫尔曼一样,过去的这几年里他所在的是新星城的大学城,这里聚集了新星城内绝大部分的高等学府和相当的其他教育中心,大学城并非总是像看起来那样地广人稀,从某些特别的角度来看它反而是人口密集区,毕竟除此之外也很少会有这种会让十几个人住在 不到一百平方的公寓里的地方。
而理所当然地,这里自然是有着完备的基础设施体系的,甚至包括来自无限制科技公司的义体改造商店——在大学内部关于这玩意的态度也多有分歧,有的导师就喜欢给那些进行过义体改造的学生低分,比如赫尔曼的毕业论文导师,那就是一个完全的保守派,就像是生活在几百年前的人一样。
赫尔曼理所当然地没有来过大都会,也没有见过传说中整个杜卡利翁最大的大都会宇宙港到底是什么样子,甚至都没有在照片之中见过,毕竟他以前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坐在大都会宇宙港外面的酒吧里等着自己的同事来接自己上船,他甚至原本都没有预料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水手。
“你是生面孔,嗯,你这样的人看上去可不像是一个水手。”端详着坐在吧台前的赫尔曼,柜台里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发出了得意的带着嘲弄气息的笑声,“哈哈,你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刚从妈妈的怀抱里窜出来的小男孩,小男孩可不适合上船,那是男人的领域。”
“是是是,你看上去也不像是应该穿着燕尾服在这里擦拭玻璃杯的酒保,倒是应该裸着上半身拿着水桶和拖把在擦洗甲板,那才能配得上你这一身健壮的肌肉不是吗?”赫尔曼这么回应道,他可不是那种被嘲讽之后却不感到生气的人,他一直认为尊重是相互的,而且从不会因为别的原因感到胆怯。
赫尔曼面前的男人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但是却没有引来更多的注意。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酒吧里总是阴暗喧闹而嘈杂的,坐在酒桌旁的人或商谈或闲聊或争执的声音,醉汉的呢喃声与吼叫声,还有不同的音响甚至播放出的完全不同风格的音乐,让赫尔曼觉得坐在这种地方时间久了甚至会让自己的脑壳痛,他不明白为什么爱德华船长要选这么一个见面的地方。“擦洗甲板,那可真是浪漫啊,想象一下,我拎着水桶和拖把爬到甲板上,船长问我,嘿,肖邦,你在做什么?我告诉他,我在擦洗甲板啊,这会让它更加光洁亮丽,然后船长怒气冲冲地跑了上来,一脚踢在了我的屁股上大骂道,蠢货,我们马上就要起飞了,如果你觉得这有什么用的话,我们下一次回来的时候大可以省下交给该死的空港的外部养护的钱让你去解决这件事!”说完,男人肆意的大小了起来,他的声音混在酒吧的喧闹声之中没有任何的违和感,除了让赫尔曼觉得脸上有些无光,“你是文科生吧?”
赫尔曼当然是文科生,他是历史系毕业的,就算到了现在这样的时代,即使档案管理系统已经在几百年的时光里不断进步,然而历史可不仅仅是记述这么简单,还包括更为主观的“评述”、“联结”甚至是“修饰”,这可不是仅仅依靠程序就能做到的事情,就算是高性能的人工智能都做不到这一点。
赫尔曼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自称肖邦的壮汉。这个男人说的没错,赫尔曼他是文科生,所以他并不能也不会只是为了否定而去撒上这样一个谎,但是他又不愿意就那么简单地去承认这个男人说的话是正确的,这会让他觉得仿佛是承认了肖邦之前所说的其他话语一样,一下子就输了的感觉,赫尔曼只能选择默不作声。
“我原本以为你们文科生就只是坐在办公室里写写画画,不过你似乎和我的想法不太一样?嗯……”他突然沉吟了起来,“你是自然人?”
赫尔曼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了。作为一个完全的自然人,赫尔曼实际上很清楚作为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义体改造的人来说,想要从外表判断别人有没有进行过改造是一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至少从他自己的视角来看,他之前的室友是一个进行过眼部改造的人,在日常生活之中几乎没有办法看出来,谁会关心瞳孔偶尔冒出来的拿一点点红色啊!这甚至让他的室友骗过了赫尔曼的导师,在赫尔曼导师主讲的选修课之中,赫尔曼的室友拿到了一个不错的分数,一个接受过义体改造的人绝对拿不到的分数。
也许经过改造的人有什么特别的判断方法?
“你怎么会知道?”赫尔曼低声询问着,尽管肖邦的脸上一直带着爽朗的笑容,那一嘴的牙齿在黝黑的皮肤的对比之下显得格外地白,但是赫尔曼还是对他之前对自己的嘲弄心存芥蒂,以至于现在都对肖邦抱有相当大地戒心,全然没有注意到就这点时间里肖邦已经给他端上了两杯“蓝色珊瑚礁”而根本没有提酒钱这一回事。
“低头,看看你面前是什么。”
赫尔曼低下头,他的面前是肖邦刚刚给他端上的蓝珊瑚鸡尾酒的酒杯,他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嗯,一杯蓝珊瑚,难道那些装了义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