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趁机将他推开，一头撞在剑光之上……

    “阿柯！阿柯……”

    燕赤霞狠狠的扯下耳环，撕破了耳垂，血流如注，他却浑然不顾，如疯似颠的呼喊。三十年前的风花雪月，像走马灯一样，涌上心头，一如阿柯最喜欢的那本金刚经里，最后收尾的那几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树妖气息已绝。

    “去你娘的如是观！”

    燕赤霞破口大骂，搂着树妖急速飞驰，病急乱投医的认为，只要快快回到兰若寺，找到夏侯，或许有救命的机会。

    树妖在燕赤霞怀中兵解。

    木屑飞散。

    残留一颗木心，被燕赤霞捧在手中，形如种子，绿如翡翠……

    阴间并不算辽阔。

    聂小倩指引方向的时候，曾经说过，阴间虽有鬼城林立，似星罗棋布，分别对应阳间各地，但阴间归根到底，是一处法界。

    上下很深，重叠着一层层地狱，深不见底。

    方圆却不过千余里，面积不大。

    不能再大了！

    再大的话，就连蒲松龄老先生也很难编下去吧。

    如果跟阳间一样大。

    天地苍生死后，只怕还没赶上投胎，就在半路上魂飞魄散。

    黑白无常之类的鬼差，在勾魂之时……

    腿都会跑断！

    哪怕飞……

    难道飞得太久不会耽误工作吗？

    兰若寺距邙山鬼城二千余里，走阴间路，不算太远。

    不久后。

    燕赤霞顺着剑光，回到兰若寺，一见夏侯，立马拜倒在他跟前，求他救阿柯，说什么只要能救活，做牛做马，结草衔环相报……

    “燕兄，你求错人了。”

    夏侯摇摇头，道：“我是剑客，平生最懂杀人，却不擅长救人，何况救妖。燕兄不仅是剑客，还是道士，自古以来，十道九医，你都救不了，我如何救得了？”

    噗通。

    燕赤霞瘫坐在地，失魂落魄。

    夏侯不知阴间发生了什么事，却不忍看到兰若寺第一猛男如此恓惶狼狈。

    他打算先避一避，让老道士一个人静一静。

    “小倩。”

    夏侯朝躲在角落里的少女招了招手，转身往门口走去。

    “公子。”聂小倩飘然飞至，小声提示道：“燕赤霞手里那颗种子，似乎是传说中的千年木心，上面有姥姥的气息……”

    树妖姥姥？

    阿柯？

    阿柯就是树妖姥姥，死在了阴间？

    夏侯蓦然回头。

    燕赤霞手中捧着木心，叹息道：“阿柯就是兰若寺里害人的树妖，千年前被佛门尊者点化，护法兰若寺，直到三十年前，燕某借住寺中……”

    夏侯返回桌边坐下，边听边喝酒，心中不免喟叹。

    佛门护法应该算是带着编制的公务员，正儿八经的铁饭碗。可那树妖上班千年后，却莫名其妙的失业了。她原本以为，失去事业之后，至少还有爱情。

    现实却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事业和爱情同时破灭。

    于是她万念俱灰，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做了吃人的妖怪，三十年后重逢燕赤霞，为了让他的道心不染尘埃，不阻挡他的仙路，树妖飞身撞向剑光，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夏侯听着听着，心中想起《聊斋》里一个个鬼狐书生的故事，想起那举世无双的“聊斋速度”，但不论速度有多快，大多都是大团圆的结局，极少有燕赤霞和树妖这般……

    也许。

    这……

    才是真正的人间世？

    夏侯心中喟叹，却发现聂小倩倒酒的手在发抖，恍然回首，只见佳人眼中雾气蒙蒙，泪如雨下。

    “公子。”

    聂小倩迎着夏侯的目光，凄然说道：“公子是绝世剑仙，足以照破山河万朵，亦不可蒙尘……”

    夏侯眼神一凝，徐徐说道：“若无万丈红尘，滚滚如潮，我如何洗炼剑心？”

    真的吗？

    聂小倩半信半疑，止住了眼泪。

    轰隆！

    窗外一声雷响。

    秋雷很少见，往往伴随大雨。

    燕赤霞冒雨找来一个花盆，把种子模样的千年木心种在花盆里，问了一声：“夏侯兄剑道无双，但似乎不懂法术？”

    夏侯直言道：“我只懂剑道。”

    燕赤霞道：“夏侯兄这一身剑道实力，足以横行天下，但若有法术伴身，诸事会方便不少。燕某再给夏侯兄讲个故事吧……”

    夏侯点点头。

    燕赤霞说起了当年求仙问道之事。

    先去了昆仑山，寻觅二十余年，探访数不清的道观和佛寺，读了数不清的典籍，终于在经文的只言片语里，找到了一些修行的法门，明白了何为：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