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夏侯同风而起,飞至一株最高的杨柳树顶端,踏着掉光了柳叶的树枝,环视四方。
远近屋宇林立,街道行人如织,见不到半点妖气。
小唯有着狐狸精天生的狡黠,见势不妙溜之大吉,只怕早已换了身衣裳,穿着画皮,一头钻进了茫茫人海里。
追不上了。
夏侯从树梢飘落,骑着马,怀抱着聂小倩,领着几个挑夫,返回西湖。
人贩子和壮汉则悄声议论,说那小唯多半是害怕她被人发现患有痨病,再告诉那位跟她靠近了说话的夏侯公子。那夏侯公子担心自己会被传染,肯定得来报复她蹂躏她,于是小唯才一死了之,投湖自尽了,免得受折磨。
路过的街坊却插嘴说,西湖还有很远……
夏侯觉得西湖不远。
他曾在十余天里,往西川青城山走了个来回,又怎会觉得西湖远?
三月才远。
还有好几个月,一百多天。
何时才能见到素素?
夏侯回到西湖边,站在院中的杨柳下,看了看正在指挥挑夫摆放物件的聂小倩,又看了看横在湖面的断桥,以及断桥另一侧,那片正在被人挖掘的雷峰塔地基。
法海倒是敬业。
居然提前数月赶到西湖,修筑雷音寺。
夏侯不禁在心中腹诽,想道:这样的人,如果去做社畜,估计一定会成为社畜当中,最容易过劳死的那一拨人吧。
院中。
挑夫摆好物件,得了赏钱,喜滋滋的簇拥而去。
聂小倩忙里忙外。
她不愧是打小就受过有关“相夫教子”专业教育的专业人才,很快就将家中大理得井井有条。
傍晚将至。
聂小倩炒了几个下酒菜,配上一壶美酒,端到了夏侯身边的亭子里。
杭州姑娘一般只会做杭帮菜。
聂小倩却在西川的青城之行里,学会了川菜,色香味俱全。她拿起酒壶,满满倒上一杯,送到夏侯手中,语气柔然,道:“公子,你先喝着,小倩再去炒几个下饭的菜。”
夏侯端着酒一饮而尽,却不再喝第二杯,只说道:“快去快回,我等你一起。”
聂小倩轻轻的嗯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而去,再回来时,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摆着几盘夏侯喜欢吃的菜肴。
青城一游,她不仅学会了做川菜,还记住了夏侯的口味嗜好。
上了菜,再倒酒。
聂小倩拿起酒壶之后,却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手也在颤,杯中酒水灌得太满,壶口落下的酒液溅出酒杯,洒在桌上。
“公子,请用……”
聂小倩放下酒杯,话未说完,便扶住额头,用力揉了揉脑门,随即又捂住了耳朵。
咚咚!咚咚咚!
湖对岸鼓声阵阵,又有诵经的声音随着鼓声一同响起。
“小倩!”
夏侯扶住少女,将真气度入她体内。
“公子。”
聂小倩得了真气入体,稍稍好受了些,转头朝湖对面那座雷峰看了一眼,道:“我曾听姥姥说过,以前兰若寺香火鼎盛的时候,早晨敲钟,入夜击鼓,听说是佛门规仪,叫‘暮鼓晨钟’……”
夏侯听得眼神发冷,搂着聂小倩腾空而起,站在亭子边那颗杨柳的最顶端,再将剑意凝聚在眼中,看向对岸的峰顶。
剑意入眼,目力暴增。
可夜幕降临,光线昏暗。
夏侯极目远眺,也看到了对岸山顶上,有一个僧人坐在青石旁,手捧一本经文,背对着湖面,就着青石上一盏孤灯,正在念经。
寻常僧人诵经敲木鱼。
这和尚不一样。
一边念经一边敲鼓。
铜鼓很小,比油灯大不了几寸,吊在一根树枝下,被僧人用一支筷子,敲出了黄钟大吕般的声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一听,就知道这敲鼓的僧人,必定是一个节奏大师。
难道曾经是个摇滚鼓手?
铮!
八面汉剑出鞘。
一抹辉煌至极的剑光 ,从黄昏的余晖里升起,撕开正在降下的夜幕,横跨十里平湖,直达雷峰顶端,光辉悬停在打鼓的僧人身边。
鼓声戛然而止。
僧人闭住了念经的红唇,左手拿着经文,右手端起青石上那一盏孤灯,回过头来,看向湖对岸的水榭小院,明如秋水的眼眸古井不波,朝那站在杨柳树梢的夏侯,投出一抹不喜不悲的视线。
下一瞬。
僧人愣住了。
此刻正有一轮新月,从僧人对岸的远山之后升起半阙。
月华遍洒山川湖泊,美轮美奂。
这一刻间,那西湖的水,水边的柳,柳梢上的远山,远山上的明月,仿佛都成了湖对岸那个挥洒剑光之人的背景板……
那月下小剑仙,好生的年轻,好生的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