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剑送给了芥雏子之后，苏聂的手中、身上都已经没有了剑。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够以此顺顺利利地进入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境界的领悟，也不可能那么顺利。

    事实上，

    别说是直接抵达，苏聂就连如何抵达那个境界，都是模模糊糊，模棱两可。

    只是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

    虽然作为剑客、作为修行者，他当然会重视这种感觉，以修行术语来说，这其实便也是所谓的“心血来潮”。

    但具体如何做，他却仍在探索。

    ——时至如今，踏上新生黑蛟的背上，于大河中顺流而下，已经有几天的时间。

    这几天，他也一直在思考，在看着。

    他每天都在看着大河东去，看着河流奔袭，看着入夜之后，于月下激荡而起的层层水雾，看着滔滔洪水奔流不息，氤氲流光瞬息万转……

    在感觉天地苍茫壮阔的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自身相对于世界的渺小。

    只是……

    “以万物为剑，现在的我，或许根本做不到，但若是退而求其次，先以天地自然中，颇为常见的一物，作为自己手中的剑。”

    “先打开方向，然后以此，一步步……撬动天地自然！”

    蓦然察觉。

    蓦然领悟。

    这是思路，也是方向。

    既然想到了，苏聂也并未太过犹豫。

    这么做当然会有危险，毕竟世界苍茫广阔，以人类之躯去触碰，哪怕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角，也极有可能一不小心就迷失在其中。

    但是……只要有芥雏子在自己身边，哪怕失败了，也不用担心什么。

    苏聂很清楚，

    作为仙灵，她有能力帮助自己，有能力在自己陷入迷失状态的时候拉自己一把。

    是的，

    他将想法告诉了少女。

    而这意味着，他将自身的所有，包括生命，一并托付给了她。

    最终得到的，也当然是理所应当的回应……

    “你在开什么玩笑！”

    少女咧嘴，露出了一对小巧精致的虎牙，黑发披散下的精致面容显得颇为不屑，眼眸微微眯起，朱红如玉。

    她站在夕阳下，手捧着雨伞，红裙飘摇，隐约勾勒出柔美的曲线。

    少女说着，然后伸出手，抓住了苏聂的胸口，突然靠近。

    脸很红，心跳得很快。

    但是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

    “既然你把我从山里带了出来，那么就要负责到底——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

    苏聂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感受着她温润的吐息，看着那朱红的唇瓣，以及第一次主动靠自己那么近的、无限美好的玲珑娇躯，心中一动，刚想有所动作。

    少女就退了回去，将涨得通红的脸别来。

    苏聂见状，压抑住了那一刹那的悸动，也忍不住笑了笑。

    得到了回应。

    他就这么坐在了蛟首之前。

    开始了“修行”。

    开始研究以一物为剑，作为撬动自然的第一步。

    ——在这天地间最常见之物，毫无疑问，是“气”，这本该是最适合的选择。

    但气息虚无缥缈，难以捕捉。

    所以苏聂选择了另一件虽然不如气，但在天地间，也是随处可见，而且在此刻便能够清晰捕捉之物。

    那便是水。

    滔滔河水、氤氲水汽、磅礴雨水……

    额头之上，一缕红芒闪耀，仙人刻印随之打开。

    就像是之前的铸剑一样。

    他要将“水”，化为自己的剑，就需要能够做到直接观测现象本质。

    那并非是肉眼所能够做到的。

    所以需要借助这个仙人刻印之中的上古真炁作为引导。

    ——苏聂再一次地以之为眼。

    观测着眼前的这一切，直接深入现象本质。

    整个人便也渐渐沉浸入其中。

    在这个过程中，

    他感觉自己像是化作了那流动的水，滔滔的意境……

    精神融入其中。

    意识也融入其中。

    他感觉自己像是化为了星球最初的混沌，还没有彻底凝聚成固态的、尚且在流动的星云，感觉像是成为了原始时期的流动的岩浆，成为了上古时期笼罩星球的原初之海……

    ——并非真实。

    ——却又形同真实。

    窥视现象本质的同时，自然也会随之追溯过往。

    这也正是最重要，最困难的一步。

    这世间每一种现象的演化，从出现到正式形成，都需要经历漫长时光。

    而感受着这份漫长，这份亘古岁月，苍茫久远，纵使再坚强的意志，也很难抵挡、坚持。

    稍有不慎，便会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