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大大消散了去的。
纵然当真不得在此暂住,寒泉却不一定再借不到。
“吾不喜欢有人叨扰清净。”微挑开些挡住眼前视线的灰纱,薄太清瞥了眼一旁卧龙车轩辕灯,又细看了眼池中之人模样方才放下手来。全无起伏的语调依旧不留情面,只是若当真细听了,必能察觉其中已然少了起初的怒火中烧。
他还道忌霞殇这名字怎会听着略有耳熟,原来竟是逸踪击楫中流的大徒弟。
说起来,这人年少时还随师尊前来玉清界拜访过,他倒是远远见过一面。只是时隔已久,当初模样如何是早已记不清了,只好像那时亦是穿了一身红。
“忌霞殇只求借泉养伤绝不多做其他,琐碎之处亦会自行清理干净妥当,定不扰了朋友清修。”忌霞殇是个聪明人,一直都是。而聪明人的先决条件就是在该明白的时候绝不装糊涂,灵活变通这点他素来做得不错,现今亦是如此。
借地的机会也好,交友的机会也罢,甚至是同地而处。而今主人家既未明着反驳,那能不能抓得住道攀上交情,就全看着个人道行修行了。
若是当真聪明,就该懂得什么叫做一言生二语熟,迎风而上顺杆爬。
“红色太扎眼了。”风轻云淡的落下一句,薄太清转身回屋的动作干脆潇洒,话里的意思倒是再清楚不过了。这般做派倒是当真一如悬壶子时常挂在嘴边之言,若是知情识趣且又性格相合,师兄这人便是最为好处的了。
而今看来,忌霞殇倒是很有那么些合这话里的意思。
当然,如果沉默寡言的孤竹隐龙能在除了挑水做饭扫洒整地以外的时间里,自薄太清的视线中消失的更为彻底些,就再好不过了。
之后的日子,两人都相安无事的很是清闲……
薄太清不爱见人,忌霞殇知情识趣,两人邻房而居却是白天夜里拆了两半动作,一人睡了另一人才出屋入浴,隔着黄昏一道界线默契地就像事先约好一般。多年之后想来,若不是那一年后的某日,孤竹隐龙急事在身匆匆出行,他们二人或许也就那么一直淡水之交互不相扰下去了
那是个雨下的颇大的日子。
半阙岭一带大雪常有雨却是极少下的,纵然偶尔开春落了,亦不过是夹杂了雪米的细雨。那两里日却不知是怎么了,竟从夜里便开始落了响雷,瓢泼大雨一直下到第二日的晌午都未曾有何停止的趋势。
这样雨打屋檐的阴霾天气是很适合春困补眠的,何况薄太清本就喜雨又无琐事需要出门,所以那日里心情倒是出奇的好。赤脚卧着躺椅燃了小炉,听着窗外落雨之声看书品茶,又无旁人上门打扰,当真好不惬意自在。
然后,他听见了隔壁那一声重物砸落之响……
………不关他事。晦迹之功,影响不真。清清之气,朴朴昏蒙。滚符——
【哐当——!】
…………他什么都没听到。滚符流影,寂截判魂。
【砰——!!】
……………忌霞殇!
铁青着脸甩下阳符经冲出门去,薄太清方挥掌震开邻屋房门,便果不其然看见一身雪白单衣的忌霞殇昏倒在地。长发披散凤目紧闭温润脸庞惨白泛青,心口那处玉色龙头散发出瘆人寒气,平日随侍在侧的孤竹隐龙却不见人影。
“一个两个的都是麻烦精。”蹙眉嘀咕了句,薄太清扶坐起忌霞殇抵掌运功的动作却片刻都未迟疑。他所习内功属水偏寒,内力之效与那眼寒池可说是相辅相成,用来以寒克寒压制龙头那股厉族阴煞寒气正是刚好。
忌霞殇遇上他,当真算是运气,否则今日定然只能冒着暴雨前去泡池子了。
无量天尊,便是当真有那一日,他也无伞可借便是了。
这般一心二用地胡乱想着,薄太清掌心运气力道倒是不见丝毫紊乱,泰然自若的很,显然这一分半点的功力对他来说实算不得什么。
他自入了道门,虽诸般杂事疲懒的很,练功看书却是半日都未曾落下,隔三差五的便是闭关修炼。到了这半阙峰后,不止门里文书琐事不用分心去理,又更有寒泉助他修行,那般浑厚功体今日因忌霞殇动作一番倒也当真不算坏事。
那日里,若非他酒量太差全身无力,又怎有可能让那厉族小人占了便宜去。
思及至此,薄太清极为不悦地皱皱眉收回心绪,凝神运功再不乱想其他。
厉族是心魔,伤疤是心魔,恨…也是心魔,安心运功不能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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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霞殇是当天夜里醒的,身上裹了两层厚厚的暖被,那厚被一床是他的另一床却像是孤竹屋里的。屋外雨声还未停,屋里却有股浓浓的荠菜咸肉粥的香味,小几上点了灯矮榻上卧了人,书一页页的轻翻着,莫名有种温馨安静的味道。
“汝这草堂集的注译颇有些见地。”闻声未回头,薄太清虽是开了口却仍径自管自己看着书,语调清清淡淡的,倒是比一年多前的那次初见温和多了:“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