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说,心意是可以想通的,这是个浪漫的说法。加个不浪漫的前提,相通的心意是指被人所珍重的心意,而那些不被知晓不被看重的心意只是一个人的剧场。在童奕然和墨简的爱情里,一份相通的心意变成了不被知晓的心意,童奕然该去责难吗?可惜,去固执地责难又是另一番心酸。
这样一份不被知晓的心意沉默地存放在休学养病的童奕然心底,她不想要结果了,所以才这样沉默,任时间走着,任之前的误解就那样吧。她原本直白又热烈,但在看到墨简有师云后停下了想去拥抱的脚步。这种克制的停步,是对爱的尊重,对选择的尊重。她不开口说话,是对自己的责怪,对世界的失望。
房间里的水晶球没了电,木马不再旋转了,抽屉里备着它们的电池,但对它们失了热爱的童奕然根本看不见了,它们亮了或是暗了,转了还是停了,童奕然真的看不见了。
童奕然和墨简早就是两个世界。一面的世界,灰白暗沉;一面的世界,色彩斑斓。这两个世界,任谁看,好像真的没了再融合的可能性。
妈妈辞退了家里的阿姨,休了工作的假在家照看着女儿。不说话的童奕然让她不敢松懈,她害怕稍微一离开,女儿就会做出傻事。这样的心惊胆战,好像退回了几年前,丈夫刚去世时,女儿守在身边照顾自己的时光。现在,角色变换了,妈妈成了照顾者。不否认,妈妈的心觉得疲惫极了,在奔溃到无法抑制的夜里想过和女儿一起离开,就这样一了百了,剩下所有未还的债,都留给来生。可,她不能。生命的离去不会解开女儿的心结,只是一个会思考的□□变成了一具不会再有思想的尸体。
太阳又快升起的时候,妈妈又坚强起来,把心安装好护栏。
工作的间隙,墨简在办公室里修改着毕业论文。近来,她在毕业论文和公司之间的事情两头忙着,身体有些疲劳,现在犯起了困。办公室里放着轻音乐,墨简闭上眼睛向后倚靠在椅背上,顺着柔和的节拍,她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浅浅地睡着在办公室里。
手机铃声混入轻音乐里,墨简轻轻吐了一口气,捏捏鼻梁,坐直了身子。
“你好,哪位?”
墨简边接起电话边走向窗户旁,推开了窗子,想让凉风吹醒自己。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犹豫不确定,“是墨简同学吗?”
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这声音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却想不起了,墨简嗯了一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顺手端起了助理在她睡着时放进来的咖啡。
“我是童奕然的妈妈……”,声音停顿下来,像是思考着该怎么继续,又像是知道要继续说些什么,但带着难为情的意味。
凑近嘴边的咖啡杯顿了一下,很短暂地一顿,墨简就继续了动作,等着她说下去。
“墨简同学,下午我们能见一面吗?”
“我和童奕然是认识的,但我们已经许久不联系了,所以我和阿姨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聊。如果没什么事,我要继续工作了。”
听到墨简平淡礼貌的语气,童奕然妈妈不知道该表现怎样的情绪。为女儿痴傻地等而心疼,为自己当初挑拨的行为而悔恨,为墨简平静的反应而愤怒,为女儿现在的病情而无助……情绪太复杂了,但明晰的是她必须要见到墨简,替女儿解释清楚过去发生的事情。如果足够幸运,“解铃还须系铃人”。
“墨简同学,阿姨想当面亲口向你解释过去的事情…”
“阿姨,抱歉打断你,但没必要了。”
此刻,墨简觉得童奕然是幼稚的。从童奕然妈妈的语气里,墨简听出了她妈妈知道她们过去的关系和故事。但墨简已经亲口说过,不必要再联系,再解释,怎么童奕然会想着让自己的妈妈来解释一段感情呢?还是没长大吧。
墨简轻叹了口气,准备放下咖啡杯,想要挂掉电话。
“她差点就离开了!”
童奕然妈妈听着墨简想要挂掉电话的语气,着急地喊出了这句话。
咖啡杯没被放回桌上,而是掉落到了地毯上,一声轻微的闷响,灰白色的地毯上留下一小摊黑褐色。
“然然差点…差点就不在了!墨简,阿姨求你,见我一面吧,让我说清楚,让我道歉。”童奕然妈妈的声音慢慢低下来,带着乞求的哭腔。
墨简的眸子凝聚起来,差点就离开,差点就不在,在墨简的眼里,童奕然还是那个真诚热烈又聪明的小姑娘,当初分开是不爱了,墨简接受了不再爱的事实,改变的是爱情,不改变墨简对童奕然性格的信任,她怎么会做那样的傻事?
“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
“谢谢谢谢,”童奕然妈妈激动地感激着墨简,“今天下午我…去南江……”
刚挂掉电话,助理拿着待审的文件夹敲门走进来,看见倒在地毯上的咖啡杯,立马蹲下去收拾。助理从公司初始成立就一直跟着墨简,了解墨简的性子,墨简有些洁癖,不喜欢脏乱的环境。捡起来咖啡杯,助理抽出几张湿巾想要先大致擦擦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