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碍于他在边关还手握兵权,也许是大将军一派的朝臣极力上书,赵湛最后同意了由大理寺来查明此事,而仁明宫虽然是封住了,但并未敢限制皇后的行动,也不曾苛待她。
四日后,大理寺少卿周之翰查出实情,那搜出来的半包毒粉,其实是出自一位才人之手,她买通了仁明宫的扫洒宫婢,指使对方将毒药藏在仁明宫中圣人午憩的那张雕花榻下一个中空的柱子中。
官家昏迷时,宫中大乱了一场,到处兵荒马乱,是以其他人都无暇顾及,那扫洒婢趁夜又趁乱,将毒药悄悄藏在仁明宫,以诬陷圣人。
而第二日裴相便带禁军进宫搜查,仁明宫的宫人都未反应过来,更没提前发现那包毒药,自然被查了出来。
那位祸水东引的才人,不是别人,正是雅乐的母妃杨才人。
据大理寺审问,杨才人一直对圣人怀恨在心,认为是她是导致自己女儿和亲的罪魁祸首,便想借此机会陷害圣人。
查清事实后,仁明殿很快解除了封禁。
只不过,圣人三日未出宫。
三日后,她身着皇后冠服出现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指着裴华痛骂他才是真正的凶手,他联合裴贵妃给官家下毒,还将此事栽赃在她的头上。
她还绑来了裴贵妃身边一个贴身宫人作为人证,那宫人竟然真的承认了确有此事,甚至拿出了毒药为证。
人证物证俱在,圣人要求赵湛下令捉拿裴相和裴贵妃,给朝中一个交代。
顿时,朝堂一片哗然,混乱不堪。
裴华,也就是裴相,被指认后,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他先是辩解一番,断言这个宫人定是受到了指使才作伪证。
可韩皇后却冷冷一笑,说了一句话。
“可别忘了那毒药来的不容易,除了西夏,别处绝无仅有!裴华,我就问你,三年前你儿子与伪装成景家公子的拓跋阑来往甚密,究竟是何居心?”
此话一出,又是掀起一阵哗然,众人心中惊涛骇浪。
三年前,裴府频频出入的那个景阑,后来被证实为西夏皇子拓跋阑,引狼入室的裴府自然没少被人诟病,但裴相自有说辞,那拓跋阑自小隐蔽身份,蛰伏十几年,一般人确实难以将他和夏人奸细联系打一处去。后来,此事也不了了之,毕竟当时被糊弄过去的人家不只裴府,诘问裴府,也是诘问他们自己,大家彼此彼此。
可此时皇后再提此事,让官家病倒不醒的慢性毒药,竟然出自西夏,这么巧合的事,不免就让众人开始考虑其中的关联。
见堂上众人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更有甚至,开始高呼请大皇子彻查此事,至少要先解了裴相手中兵权,见状,裴相便神色一冷,一声令下召禁军进殿,将朝堂围了个密不透风。
他冷冷看着韩皇后,步步紧逼,口中斥责对方妖言惑众,买通宫人蓄意陷害,又抨击其十几年无所出,致使宫中无嫡出皇子,早该被废。
他说完,便要令禁军将韩皇后拿下,紧要关头,赵湛制止了裴相,只下旨让韩皇后去护国寺为官家祈福,对裴相一事又只字不提。
见他避重就轻,有意偏袒,韩皇后痛斥一声,愤然离去,而朝臣无不犹疑,既拿不准韩皇后的话,又对裴相公然带兵进殿感到惊惧。
但除了几个脾气硬的,竟无人敢反对,便不了了之。
众人皆以为,此事传去平阳,大将军必定会替其妹声讨,但出乎意料的是,韩府没有传来一丝动静,就像是不知此事一般。
汴京,是夜,护国寺。
韩琳晓着一身寡淡的素服,跪坐在佛堂中央,她双手合十,双眸紧阖,口中念念诵读经文。
一炷香后,她才停下来,睁开眼看着眼前高大庄严的佛祖金像。
“出来吧。”韩琳晓淡声道,她早就听见身后有人。
话音落下,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来人见她头也不回,声音平静,似是知道自己是谁,便率先开口。
“这么晚了,母后还在替父皇祈诵经文吗?”
一声嗤笑响起,回荡在这偌大空旷的佛堂。
“是呀,我在替他祈福,祝他早日奔赴黄泉,得以解脱,不必再受这人间疾苦。”韩琳晓轻轻道,语气柔和,出口之言却沁着幽凉。
没料到她会这么直白,连句伪装的话都懒得说了,赵湛怔忪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夜深露重,母后注意身体。”
“你大半夜从宫中偷偷溜出来,就是想同我说这些?”韩琳晓终于慢慢转过身,看着对面的人。
她垂了垂眼,缓缓一笑,“躲过裴华的眼线,应当不容易吧?”
赵湛望着她的神色,沉默半晌。
“母后不恨我吗?”
他包庇裴相,下令将她圈禁在护国寺,按道理来说,她应该对自己痛恨至极。
可面对自己,她却没有半分厌恶之色,轻蔑,鄙夷,憎恨,统统都没有。
闻言,韩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