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定二十年十月,夏人冬袭,从平阳以南的永兴开始,频频在交界线一带出没,有时是一小队骑兵突然出现在村落郊外,有时是天黑时从北边的山上举着火把下来,虽然都被守在村外的士兵击退,但时常如此毫无预兆地出现一小波人马,令百姓和将士烦不胜烦。
尤其边关的军力集中在思危关,不能过于分散,虽然几个偏远村落留有守将,但人数不多,若哪天夏军集结了大群人马进攻,可能撑不住多久。
因此紧邻西北边关的几个城池紧张起来,生怕哪天在城楼看见成群的夏军骑兵,一时人心惶惶。
中秋前夕,前方斥候在距离思危关五十里的地方发现了夏军骑兵,斥候查探后发现足有数十万人马之多,所经之处,浓烟滚滚,一路疾驰,直奔思危关而来,待离思危关十里时,夏军又停住了步伐,就地驻扎。
思危关驻守的将士只有三万人马,而附近的几个村落压根来不及撤离,收到前方来报的大将军速带领白马军主力赶往思危关支援。
第二日凌晨时分,十万白马军抵达思危关,严阵以待,不出多久,便从地平线上看见黑压压一片人马渐渐靠近。
应当是夏军。
但看了一会,韩沐言觉得不对,皱眉对父亲道:“夏人什么时候这么守时了,怎么像是专门等着我们来一样。”
韩玮元没有说话,立于马上远眺过去,见夏兵气势汹汹而来,一条黑线如浪潮,密密麻麻从地平线蔓延过来,带动着漫天飞舞的烟尘,隔着一里,都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
“大将军,将士们都准备好了。”副将说。
韩玮元点点头,正要挥手下令击鼓列阵,突然顿住。
“等等,不对!”
视线中,那黑压压一片的夏军骑兵,看起来似乎有数万人之多,但越是离得近了,便会发现一丝蹊跷来。
那些夏军骑兵身后,都飘荡着一块一人一马高的黑布,像是拴在马尾上,随着战马的奔跑,高高扬起,奇怪的形状,看着就像一个骑在马上的人。
如果离得远了,不仔细看,那黑布便与夏军士兵的身影混为一体,完全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只大体瞧见黑压压一片,便会以为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就在韩玮元发现不对劲时,身边的副将也惊呼一声:“这批夏军根本没有那么多人!”
“可是两日前斥候才确认过,前来的夏军至少有十万……”
但眼下所见,恐怕连一半的人都没有。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韩玮元沉声道:“我们中计了。”
“难道一开始夏军只来了这些人?”副将不可置信,岂不是说明,骗过了几个斥候的眼睛。
“不,一开始,夏军确实来了大批主力。”
韩玮元声音凝肃,“但我们从平阳赶来时,他们恐怕就在悄悄地调离人马。”
他们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同样的招数,夏人还是百试不厌。
“那他们人呢?!”
韩沐言很快反应过来,“难道是……去了平阳?”
“恐怕如此。”韩玮元重重道,此时白马军主力全来了思危关,平阳兵力出现缺口,对夏人而言正是进攻的好机会。
他说罢,不再迟疑,果断下令,着一名副将和韩沐言率三万士兵留在此地与这批夏人对峙,他率剩下的人马立即赶回平阳。
平阳,知州府。
素娥正在翻读这两年招到平阳来的那些能工巧匠们所编撰的书册,其中大到水利、土木、冶炼、农田灌溉,小到雕刻、烧制、烹饪等方面的技艺技巧,她想将这些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汇总后印刷成册,一部分作为书院授课书册分发给学生,另一部分收集在新建在城南的平阳书院藏书楼中,供百姓借阅。
她认真地看了一下午,不知不觉已经黄昏,院子里突然刮起大风,树叶簌簌地落下,尘沙扫过地面。檀香快步走到她跟前,劝她进屋避风。
“怎么这么大的风?”素娥望了眼天色,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她问檀香,“父亲那边可又传来什么消息?”
檀香摇摇头,说并未收到什么口信,只知道夏军在思危关集结了大批人马,准备攻关,大将军带领白马军主力前往支援。
素娥听闻点头,这些她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现今如何,算起来,父亲的人马也该赶到思危关了,估计两军即将交战。
她起身往屋里走,还未踏进房门,便见沉香步履匆匆地赶了回来,脸上神情凝重。
“姑娘,”她一走近便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要赶紧走。”
说完,竟是连句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匆忙指挥着几个婢子收拾行囊。
见状韩素娥心中一紧,拉住她,“出了什么事?”
“前线哨兵传来消息,夏军要进攻平阳了。”
进攻平阳?平阳?!
怎么会是平阳?素娥疑心自己听岔了,但见沉香的样子,哪里是听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