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嫌恶,却仍旧放心不下。
他实在不愿她去冒险,一点都不愿。
“要不还是——”他想说算了,却被身前的人用目光止住了话头。
他沉默。
半个时辰前,白羽趁着夜深去探了探货舱,以确定袁姝的货物。
但唯一能通往货舱的铁门被几把重锁紧紧锁住,门前还守着一个醒着的船员,每隔一个时辰,还会换人接替。
这倒难不住白羽,他先是将人弄晕,又在其身上搜罗一阵,找到了开锁的钥匙,顺利地进了货舱。
货舱里各家的货物堆在一起,杂七杂八,白羽很快查看所有,确实不见铁石的痕迹,也不见任何与铁器相关的东西,正要回去复命,却突然发现在角落一堆胭脂水粉箱后有扇漆黑的窗洞。
他眼角扫过没多想,踏出货舱的时候却蓦地顿住脚步,心中疑窦顿生,他皱眉回忆船只大小,又退回去环顾货舱,心中计较一番,探身在那窗洞周围的木板敲了敲,果不其然传来了隔空的回音。
是空的。
很显然,货舱被隔成了几个区域,在窗洞之后,还有一个隐秘的货舱。
这个隐秘的货舱就显得格外生疑,出于尽职尽责的本分,白羽无论如何都该去一看究竟。
但他耗费一炷香的功夫,也未能找到入口,整个货舱里,唯一与那货舱相连的,只有那扇四四方方的窗洞,不过一尺多宽,他一个男子,是决计钻不过去的。
不止如此,那方洞又不止是个简单的洞口,更像是一个烟囱般的通道,里头漆黑一片,见不着一点光,白羽提了油灯照了半晌,也没能看清洞口另一端是什么情状。
因此,这方洞便显得愈发可疑。
白羽只好回去如实回报。
韩素娥闻言后,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说让她试试,没准可以钻进去,但谢景淞直接驳回了她的提议,无论如何也不愿她涉险。
素娥心系父亲之事,只想迅速查清事实,跟他交涉良久,软磨硬泡,终是得他勉强同意,但也只准她钻进去看一眼。
于是便有了现下这般场景。
夜黑风高,她和谢景淞站在货舱门口,绕过昏睡不醒的看守,进了货舱,举着油灯找到那扇窗洞。
白羽则留在货舱外放风,从二人进去时,他便点燃一炷香,接替的人每时辰来一次,算上之前的时间,剩余约莫也就一炷香的时辰了,等香燃尽之时,他们必须撤退。
货舱里,素娥紧了紧袖口裤腿,又含了一粒缓解心悸的药压在舌下,她低头看了看腰间,那里系了一根麻绳,绳的另一端在谢景淞手里,若是她遇到什么情况,晃动绳索,另一头的他就会将她拉回去。
她确认浑身上下万无一失,无声冲谢景淞点了点头,踏上装满胭脂水粉的货箱,然后腰上一轻,被托了起来,顺势扒住窗台,一个探身钻了进去。
因为身姿纤瘦,即使不算轻松,但也没有遇到阻涩。
顾念要事,素娥没功夫去羞赧这姿势如何不雅,她沉住气,缩了缩肩膀,一边往窗口另一端爬去,一边庆幸近段时日的颠簸中饿瘦了不少,才有了现下的这份侥幸。
小心翼翼地匍匐着往前爬了一段,越往里头便越窄,好在胳膊便很快探到了边缘。
她成功钻进去了。
但里头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亮,素娥睁大眼,什么也瞧不见,屏住呼吸去听,听见隔着舱板传来的水声,是水流拍打船舷发出的声音。
素娥沉思了片刻,慢慢缩回手,有些艰难地从腰间掏出一个火折子,她摸索着,正要点燃,突然浑身一僵,蓦地停了动作。
水潮褪去的间隙,黑暗中传来一阵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呼吸声,被她敏锐地捕捉住。
一阵战栗密密麻麻爬上后脊,素娥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其实她怕极了这样死寂的黑,会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但现下她没有资格抱怨,冷汗涔涔,背上一片湿凉,她攥紧胸口的衣裳,努力埋头,嗅着上头的淡淡雪松香,慢慢镇定下来。
接着屏气凝神,试着再次捕捉方才听到的那一声音。
那是一个人的呼吸声,平静而规律,像是睡着了一样,在水流声下微不可闻。
这个秘密货舱里有人看守?
素娥心里涌上乱七八糟的念头,胡乱猜疑着,有些犹豫要不要点燃火折子看个究竟。
货舱里究竟有什么,会不会有袁姝的货物?如果没有的话,那又有些什么?为什么会放在这样一个隐秘的地方?
一连串的疑问浮上心头,在她脑中环绕。
韩素娥犹豫着,突然感到腰间的绳索轻轻动了两下。
那是另一头的谢景淞,绳子动两下,意思就是提醒她该出去了。
素娥反应一息,复而拽了拽绳索,回应了他。
但她心有不甘,还未看清货舱里是什么。
在黑暗中,她又听到那声呼吸声,心一横,嗖地点燃了火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