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摘下眼镜,“摘了眼镜的我就是超人了。”
“算了,我表示合作。”灰原哀在软磨硬泡之下,只能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顺势拍掉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手的主人挠挠头,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你等着一辆火车,它会把你带到远方。你明白自己希望火车把你带到哪儿,不过你也心存犹豫。但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们在一起。
“在他人的潜意识里植入念头,就能够操控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做的决定。我准备了两个计划。计划A是修改他过去的记忆,凭借平行宇宙去挽回事态。计划B是进入他头脑中的记忆宫殿,搜寻对原告有利的资料。不管明天发生什么,只管跟着我。”
“虽然被告的潜意识世界的每一层都戒备森严,但我们选择的时间点是他满二十岁的那年,刚误入歧途的他并没有那么复杂。”身边的路人纷纷侧目——商人意识的投射人物起了疑心。她拉低了爵士帽檐,压低声音,挽着他的手臂跨上了马车——那辆马车是一座流动咖啡馆,对两人来说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世界。
桌上都有一盏温润的小黄灯,像神在湖畔掬起一捧倒映着星空的涟漪被鹅卵石惊扰,散落成千万片星光,人类有幸拾起一片;又像萤火虫的灵魂,层层叠叠从黯淡的昏黄里升起。
歌手的声音在舞曲中依然慵懒柔和,在节奏强烈的伴奏里摇摆着沉睡,像一段梦呓。茶余饭后的人神色满足,语调温和下来,轻柔的爵士乐恰到好处地把对话掩饰起来,琐事玩笑也神秘起来。
“十九世纪的浪漫情怀呢……人是可恶,但品味不错。”她在朦胧的灯光下晃动着杯子里的海岩清酒,“你听,歌手的声音单独出现,在verse中十分脆弱,然后被乐器和合声暖化。”
“你没吃解药,还是小孩子的身体,不能乱喝酒。”工藤自然而然地关切了一句,出口才觉得破坏了气氛。
“每个旋律都完全展现了衰退和流动,这种混合了无法控制的混乱的常态。你不觉得就反应了被告生活的混乱环境么?关于现在的世事,他没有想真心成为其中一份子的。”她挑起眉,笑意盈盈。
工藤和灰原交换了个眼神,已暗暗打算起什么对白才能迅速取得一个不得志的青年的信任,攻破被告的心理防线。与此同时,灰原抿起唇,用法式手势招呼服务生撤桌。
之后,由于商人的防御能力强大得超出预料,他们不得不分头执行两个计划。工藤先前去侦查,他凭着热情随和的天性和起了疑心的被告打起交道,而灰原负责去可能被设置成记忆宫殿的地点搜寻资料。然后找准时机,两人会合,进行最后的“致命一击”。
灰原是寒凉体质,一到秋冬,手就凉得捂不热。到这里,就要松手了。
那个单薄的身影裹在大衣里,茶色碎发随风翻飞着。就这么向前走着,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一种强烈的预感和隐隐的担忧浮上心头。
黄叶摇曳着落下,如同片片拼图归位之时,也是她回归的时候。在工藤完成计划A,通知灰原尽快碰头的期间,手机失联了两个小时。
风吹乱她的茶发,她就在那里。在分别的小镇的街对面。工藤一直紧盯着对面,差点扑到身前那辆车上。明明分头行动不到一天,却有种此去经年之感。
午夜十二点。最后一个夜归人想点灯,却带走了所有的光。
面对突然黯淡的显示屏,灰原庆幸那时她不在向试管里倾倒发烟硫酸。摸索着朝放置手电的抽屉走去,被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人挡住去路。
“热,走开。”她简短地命令道。
“不好意思,是总闸烧坏了吧,所以停电了。”考虑到博士已经在呼呼大睡,工藤压低了声音。
“大侦探一来就没好事。这么晚了跑来地下室做什么?”
最后他们点上几支蜡烛,灰原用最后剩余的一点热水泡了一壶咖啡,两人在幽微的光下谈着最近侦查的进展、计划的修改和搜集到的讯息,直到她撑不住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我没有要放弃自己的生命,相反,我的生命是个走不出的死循环。”
大脑依然在高速运转的工藤回过神来,轻声问了一句,“灰原?”
“你知道我们在小学一年级里过了多久,名义上的一年里?”紧闭着眼睛的灰原喃喃道,翻了个身继续沉睡着讲着梦话,“二十年……”
连日的霏霏细雨,将夏日的尘埃冲洗无余。偶尔瞟一眼窗,让她感觉置身于森林中。满目有层次的绿和金,轮廓分明的小叶间光影错落有致,古典温柔的风像是从昭和年代吹来。
“灰原。”听到招呼声的她转过脸来微微地歪着头,定定地看着来人的眼,像是在一泓清澈的泉水里寻觅稍纵即逝的小鱼的行踪。七八中文天才一秒记住 ωωω.78zω.còм м.⒎8zщ.cóм
像往常一样,他们顺着风向,朝小树林的方向走去。树梢上的叶片簌簌低语,鸟鸣声由远而近,若有若无,细微得如同从另一世界的入口传来。
沉默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