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工藤睁开双眼时，深入骨髓的酸痛让他觉得像坐了整整几个月的蒸汽轮船才到了这里。他拉着行李箱，白衬衫被汗水浸湿。天空明亮，像一拳打进眼睛里那种明亮的蓝，尖细刺耳的昆虫鸣叫声像金属丝那样直接扎进脑袋。他几乎没法聚焦在身边的画面上，一种番石榴的味道冲上鼻头，这儿应该是乡村市集上的水果市场、蔬菜市场。⑦⑧中文全网更新最快 ωωω.七8zω.cδм

    他拖着行李到荫蔽的棚子下，足足休息了五分钟，其间用余光瞄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显然同伴都不在身边。灰原的梦境防御级别之高，把工藤宫野一行五人都打散了。

    “先生，有什么能帮您的？”一边的摊主看到工藤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发问。

    “是这样，我是独自来此做调研的一名学者，不巧迷了路，劳烦您能告诉我哪个方向过去的店有地图买？”他说罢，低头看着菜摊上成堆的茄子、红葱头、裂开的番石榴。

    “这里是边境，边境集市。朝日落的方向走过去就有，”摊主紧接着接上一句，“带些菜走吧，先生。今天的番茄特别好吃，早上现摘的，丢在锅里随便一煮都好吃。”

    工藤顺便摸了摸兜里，发现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和几枚铜币，用其中的一枚换来一袋新鲜的番茄。以前和灰原在博士家共事时，她擅长做的番茄牛腩汤，回忆起那股美妙的滋味，他有些心酸，不知道她现在的一日三餐如何。

    正想着，朝着集市入口走去的他经过了许多别的铺子。鲜花市场里的卖花者把玫瑰、菊花和金银色纸、天使毛扎在一起；干果商人的铺子上，褐色、茶色的小丘用闪烁银光的纸张衬垫着；堆积成山的青椒，散出干杏与熏香草的强劲气味，浓烈辛辣。

    一位车夫停了马车，拦住了他，看了工藤又看看手中羊皮纸卷画像，迟疑很久，下定决心才发问，“您是……工藤医生？”

    “没错。”

    “老板派我来接您歇脚。”

    “冒昧问一句，你的雇主是？”

    “服部先生，”车夫从衣襟间系的小袋里抽出一张被卷起的便条，“这是他给您的，您看看。唔，真是看不明白上面写了些什么。”

    工藤把字条在掌心中展开，看到那无数次留在明信片上熟悉的潦草签名，直接上了马车。

    最后抵达时，服部接待了他，笑嘻嘻地炫耀着自己房东的身份。宫野早已整理好了隔壁的房间。她依然在生他的气，冷漠的神情，一言不发。

    工藤悻悻地草草地吃了几口面包，热了一杯黄油啤酒，喝掉，然后就回到卧室。他不铺床、连外套也不换下，直直地倒在冷硬的床板上，彻夜无眠，他总觉得自己能听到火车刹车的声音，刺耳尖锐的声音细细地啃咬着心脏。

    也许五千年前我俩就是一对。

    五千年前？我在古不列颠吧。

    我会有一半在热带，那儿的气候很迷人。

    在热带做什么呢？

    种地吧，我猜。那时不管什么时候，人们都种地、捕猎。

    我更倾向于认为你会成为巫师，有关部落信仰的神职人员。

    也许在其他时间段，我俩曾是一对。

    我想不出来了，还有什么时间段。

    五百万年前。

    五百万年前，人还没进化出来呢。

    那个夏天，他老是失眠，凌晨四点在贝克街上狂奔。街上没有车辆、人群来来往往，他可以一口气跑上十公里，四周的一切都在晦暗的灯光下变成流动的色彩。他记得自己绕过球场，从浅草町站出发，跑那条他们每个周末都坐一趟的公车路线，终点站是一间落败狭小的咖啡店，卖世界上最好喝的咖啡，放清水复兴乐队的黑胶唱片。^

    总是熬夜不睡意味着什么，也许意味着“失去”或“爱”，但现在想什么词都他妈的太晚了。

    想象你的身体快速展开，

    覆盖世界如薄纱。

    想象把这薄纱的其中一块切下来。

    工藤在睡梦中睁开眼睛，看见一片片银色的五角形树叶漂浮在绿色的缓缓流淌的河水上。一群孩子穿过黑褐色灌木丛下丛生的菌类，背着布袋从树林深处回来，袋里装满草药、树叶和奇怪的树根。

    上树屋和爬楼梯一样简单，手抓住结实的藤蔓，脚搁在树皮上的疙瘩，就可以往上爬。每个人都把布袋紧紧捉在手里，不允许对方偷看自己的袋子里到底采了些什么植物，好像布袋里捉了一只神话中的独角兽、一个耳朵尖尖的小精灵。

    别的孩子都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只有一个从身形到面容都极其清晰并且熟悉的孩子，茶色的短发，蓝色的眼睛。她最后一个上去。

    “你不上来？”她友好地向工藤伸出手，手腕上紧紧绑着线圈，脸颊上有一道被树枝刮蹭开的油彩，脖子粘上星星点点的泥土，但一身白色的衣服却出奇地干净，像是刚换上的。

    工藤也试着向前挥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是透明的。不止右手如此，全身都是。他像是一团空气，一阵风。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