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明白了！”

    又观察了一会，静静恍然大悟，紧抱铁栏的右手下意识松开、敲了敲脑袋以表达对自己反应迟钝的不好意思，接着再次紧紧抱住东京塔顶的铁栏。

    静静明白了什么呢？

    与张安全所说一致，就像在学校里观察那些走廊上、步道上、草坪上的同学与老师一样，观察东京塔下的城市，会得到相近的结果——规律、整齐、过于井井有条，仿佛病态的有序。

    更具体一点，病态的有序体现在哪呢？

    “直到那边斑马线红绿灯再次改变我才发现！”此时高空劲风吹拂，静静不得不扯嗓子喊道，“那些准备过马路的行人在红灯变绿灯的一瞬间同时行动了起来！第一排看着红绿灯的路人能反应精准跟着绿灯出现的时刻同时迈开腿倒有可能，但第一排后的路人也在同一时间迈开腿！它们的判断准确度和同时性根本不像正常生物！”

    “有个前提，在大尺度范围‘同时性’是个受限于参照系与运动的相对感念，但在你观察相对而言静止的路人时，同时性是可以使用的，”张安全吹毛求疵地解释了一通，最后肯定了静静的观察结论，“智能生物对‘行动’的判断机制比模糊性极强的智慧生物的确要准确许多，静静同学的观察很细致。”

    有了“它们都是智能生物”的先入为主观念，静静对城市细节的追究便简单了许多，她陆陆续续发现了更多类似红绿灯下行人展现出的智能生物特点——不如说是静静简单理解中的机器人特点。

    比如在车流密集的路段上，车辆间距几乎完美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好似所有开车的智能机器人都串通在一个统一频道里，这让纵横交错的大街上，车流看似纵横交错，实则井然有序——至少看上去比洛圣都有序——静静怀疑自己在东京塔上等一周也别奢望发现一起交通事故。

    正这么想着，目视距离大致三公里外的某条直线大道上突然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这让静静同学哑口无言只能看着那边发呆。

    张安全也望着那个方向，并说：“不用怀疑，即使是高度完美的智能生物表现出来的有序社会状态，偶尔也会被混沌效应或者‘故意’所破坏，规则允许意外发生——事实是任何智慧生物‘预料’之外的状况都必然会发生，何况地球的社会形态更像是为了专门欺骗智慧生物而设计，‘意外’不发生才不合理。”

    静静理解了张安全的论述，点头表示同意，倒也不是不在乎三公里外的交通事故，那毕竟看起来还是个“意外”——某个长相与打扮精致到极点的短裙女子高中生正精准踩着绿灯亮起的点过斑马线，而一辆企图踩着红灯亮起时间停车、但计算不够精准的小汽车冲过了暂停线，将那位女子高中生给撞飞出五米开外。

    本来应当令人闭眼不忍直视的场面却没有让静静躲避目光，她目不转睛盯着三公里外的清晰车祸现场，因为她瞧见被撞飞的女子高中生简直漂亮地不像话，和高慧学姐一样适合做偶像，这让她不忍心移开视线——怕错过就瞧不着了——希望将对方的漂亮能量多吸收一些给自己的校园偶像事业添砖加瓦。

    但漂亮并不含有能量，静静认为自己缺乏的，或许是那位正脸朝静静方向侧躺在地上、身下淌出一片血泊的女子高中生的化妆技巧——被撞地挺凄惨，看起来却依然漂亮。

    “她、她、她……她死了吗？智能生物会死吗？”静静又胡思乱想片刻，终于想起来该问点什么。

    “是生物，就可能会死，”张安全说，“虽然你的认识处在似乎非常原始的智慧文明阶段，但你显然理解‘生命就是负熵’这句话。”

    静静当然理解，如果时间没有出问题，这句话应该出自七八十年前一位叫做薛定谔的物理学家之口，小学与初中时代静静的小脑瓜里，在“偶像”的商业气息还不够浓厚的时代，她理解的偶像，是那些在史书与各种朋友圈里留下不朽大名的科学家。

    偶像科学们说过什么话，静静即使不理解内涵，她至少听说过。

    “把时间尺度拉长，生命可以说一定会死，因为理论上暂时找不到不依靠外部系统补充负熵的办法。但在‘短期内’，比如二百亿个地球年左右，生命倒是有可能不会死，”张安全接着说，“我研究过地球人的生理结构，这与是智能生物还是智慧生物无关，地球人的自然机体运行年限符合统计规律，平均为七十九地球年左右，属于正常的碳基生物，正常的碳基生物躯体遭遇撞击、在短时间内吸收极大动量，自然可能会死，不过那个被撞的女生暂时没有死。”

    “……”乍听以为地球人能活二百亿年，结果和记忆里的地球人平均寿命区别并不大，静静白高兴一场，“那她、她、能得救吗？”

    张安全似乎在隔空扫描车祸受害者的身体状况，过了一会才回答：“若她被及时送去称作‘医院’的设施进行修理，应当死不了，但她的神经系统损伤不一定能完全恢复，她有百分之六的概率变成残疾——如果地球人的修理技术与你印象中一致。”

    “那也比死了强，只要不是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