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卡斯托尔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你有些不安地小声呼唤。
良久,才听到旁白卡斯托尔闷闷的声音:“啊……实在是没脸再看下去了。无力又贪婪的人类之姿。”
像是响应卡斯托尔的这句话,世界像是按下了加速键,那些宫闱里关于这对双子的点点滴滴,都被以一种指间流沙般的速度扭曲跨过了。
直到兄妹二人踏上了阿尔戈号,时间才重新慢了下来。
在满载英雄的阿尔戈号上,有向月女神献出所有的猫耳女猎人,有通过十二试炼扬名历史的神血英雄——在这里,不问出身,不问天南地北。
半神与凡人,王子与魔女,都能和谐共处。就连波吕克斯这样怀揣神血诞生的英雄,也不在少数。
那大概是波吕克斯,也是卡斯托尔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了。
凡在船(阿尔戈号)上,俱是英杰。
凡在船(阿尔戈号)上,俱是伙伴。
但是快乐的旅途终有归期,英雄们相聚就免不了有别离。
波吕克斯和卡斯托尔是斯巴达的公主与王子,也是国家需要的英雄,他们必须返回自己的祖国。
当回归到国家,与自己久别的家人重逢时,卡斯托尔发现出发前才到自己腰部的小妹妹已经长成亭亭少女,曾让宙斯都倾倒的美丽母亲脸上也多了细纹,记忆里高不可攀的斯巴达王,也已经鬓角花白,双目浑浊。七八中文天才一秒记住 ωωω.78zω.còм м.⒎8zщ.cóм
卡斯托尔又将视线移到了身边同姊妹们拥抱互诉思念的波吕克斯身上,在神子身上几乎看不到岁月的流逝,当她长成最完美的样子时,她就已经完成了“生长”。
但卡斯托尔不一样,人子的生老病死不能由心控制,他的生长是时间女神指缝里不能重新流回的细砂。当他在阿尔戈号上第一次超过妹妹的身高时,他还和伙伴们好一番庆祝,觉得自己终于像个哥哥,像个年长者了。
但他忘记了他能长高就也能变老,他将永远不可逆地“生长”下去,直到花开极妍时就此凋零。而到那个时候,他的妹妹,不朽的神子波吕克斯,依旧会漫步在这片大地上。也许她会活得比一个国家的兴亡还要长久,到斯巴达覆灭的那一天,波吕克斯又能去到哪里呢?阿尔戈号的船长伊阿宋也只是人类,活不了那么长久,其他的英雄也有各自的传奇,一个英雄故事里容不下第二个英雄,波吕克斯真到了孤身一人的那一天的话,能去到哪里呢?给予她神血的宙斯会在奥林匹斯山上,为她留下一个位置吗?
波吕克斯依旧如年轻时一样精神满满,天真活泼,卡斯托尔却已经开始像所有迈向年老的人一样,以最坏的方式去思考未知的未来。
但出乎二者意料的是,卡斯托尔还没为自己以后可能孤身一人的妹妹思考好她的未来,他自己本还漫长的未来就因为一场意外终结了。
在死亡的那一刻,卡斯托尔在想些什么呢?是在叹惋该做的事情还没做完?还是在遗憾此生没有终结在荣耀的战场上,结果就像所有被命运女神玩弄的英雄一样以一个始料未及的方式戛然而止自己的人生?
其实卡斯托尔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他在闭上眼睛那一刻,就被拉进了漆黑纷杂的污浊中。
卡斯托尔知道冥府是由冥神哈迪斯掌控,那里常年黑暗又冰冷,任何作物都无法生长,任何鲜花都无法盛开。若是真到了那条承载无数眼泪的苦难之河前,卡斯托尔应该也会如普通的凡人那样,哀叹过自己的一生,褪去一身荣光,回归最纯净的灵体状态,成为哈迪斯的又一个藏品吧。
但卡斯托尔却没有迎来漆黑冰冷的冥府,没有见到传说中羽毛都会沉落的漆黑河流和其上的摆渡人,他只是被无尽的恶念,污浊的淤泥缠绕住了,要将他往深不可见处拖去。
灵魂本该是轻盈的,卡斯托尔却觉得自己身上像是绑着数块巨大的石头。嘈杂的业障叽喳笑着想要侵蚀他的理智,没能展望在冥府的未来,卡斯托尔被拖进了无尽的回忆中去。
难道是因为身为人类英雄时承载的期望荣光太过深厚?难道是因为英年早逝心中残存的遗憾悔恨太过沉重?作为曾经的英雄,死后却要沦陷在这样的淤泥中挣扎不出?!
卡斯托尔闭上眼睛,周围漆黑的乱影,宛若淤泥的延伸,侵蚀他的脑海,在某一瞬间,聆听着,聆听着那些“念”中的声音的卡斯托尔,忽然桀桀笑出了声,因为他忽然明白了,这些肮脏污浊的东西,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曾被卡斯托尔割舍的“念”,是他的业障!
每一处都记录着卡斯托尔的一生,记录着他,记录着波吕克斯,记录着他遥望波吕克斯的背影,记录着他追随着波吕克斯的脚步,记录着他在对波吕克斯可望不可即时,心中妄生的“要是……”
要是自己和波吕克斯一样拥有神血就好了……
要是波吕克斯和自己一样只是普通的人子就好了……
要是自己才是拥有神之血的那一个就好了……
要是……波吕克斯没有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