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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这场被费斯强制召开的会议并没能当场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大家在懵懂中开始,在对费斯的无限猜测中结束。
朗和风还是抽空回房睡了个迟来的午觉。大大的落地窗前,窗帘拉得丝严缝合,透不进一丝光线。这还不够,朗和风一扑到床上便拿被子蒙住脑袋,整个人进入拒绝接收一切外界信息的模式。
却好像更糟糕了。朗和风辗转着不知翻了几个身,断断续续、零零碎碎的梦魇车水马龙、喧闹不已地一遍遍从他身上碾过,让他挣不脱逃不开,只觉自己被折磨了有几个世纪之久,终于在痛苦与艰难中不情不愿又如释重负地睁开眼睛,更筋疲力尽了。
朗和风怔怔地盯了好一会儿天花板,伸手往身旁乱糟糟的被窝里乱抓几下,抓到手机,解锁屏幕一看,他以为的几个世纪,仅仅过了不到四十分钟。
朗和风坐起身来,头发蓬乱,面色憔悴,双目无神。
他摇摇晃晃地踏着拖鞋下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把自己的发型弄好,披上外套,也不知怎么想的,神不知鬼不觉,就走到了他们的练习室门前。
里面只有一个人在。
费斯。
他们这一期选的歌,仍然是一首大众歌曲,虽然不算特别热门,但身为圈内人,他们四个都会唱,如若不进行高难度的全新编曲,要练习的主要就是大家的契合度,以及具体采用什么样的表演形式。唯有费斯,得从头学起。
朗和风真的很绝望。这三期的表演曲目都是由他最后拍板定案的,他自认已经尽量照顾大家了,但对费斯,他实在无能为力。
不管问费斯什么,他的答复都只有一个——不会。
朗和风还很认真地问过他:“国歌会不会?”
费斯也很认真地回答他:“不会。”
朗和风就是这样对他放弃治疗的。
中文歌还算好了,若是外文歌,或是中文歌里掺了外文,除了要找准调,他们还得花上大把时间帮费斯纠正发音。
综上,尽管朗和风个人跟费斯确实处不来,但在排练这件事上,真的不是他有意要跟费斯针锋相对。费斯连最简单的事情都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去达到入门水准,他们哪还有功夫去考虑节目单不单调?
朗和风轻手轻脚推开半扇门,费斯正独自站在练习室中央,从朗和风的角度,能看到他小半张侧脸,以及那永远顶天立地的正直身姿。费斯在跟随着播放器一遍又一遍地唱那首歌,一字一句,每一个音节都透着令人发笑的笨拙,和令人心疼的坚定。
朗和风倚着门,静静地看着。
费斯知道有人来了,也知道这人是朗和风,他慵慢的脚步声是独特的,他喜欢斜斜地倚着门、看起来总没个正形的习惯也是独特的,但费斯不想中断自己的练习,便一直唱了下去。直到唱完这一遍,他才暂停播放,转过身来。
两人隔着空气相望。
“你的歌声里完全没有灵魂。”朗和风说。
“为什么歌声里要有灵魂?”费斯反问。
朗和风一怔。他看得出来,费斯不是在挖苦,也不是在反驳,他只是很单纯地提出疑问。
所以朗和风才更不知该怎么回答。
音乐这件事,需要天赋,更需要镶嵌在生命里的激情。跟没有这种天赋和激情的人去描述一个他们不曾体会过、也注定永远无法体会的世界,那就是对牛弹琴,毫无意义。
片刻,朗和风只笑着摇了摇头,“算了。”
“放弃吧。”他低声道。
“放弃什么?”费斯问。
朗和风抬眼,直视费斯,“不行就是不行,赢不了就是赢不了。”
从来这个节目的第一天起,他们就该明白这个事实。
甚至在那以前,他们就该明白了。
费斯看着他。
“不。“费斯说。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没有滔滔雄辩作为支撑,却在这一片寂然中顽强地喷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朗和风嘴唇微微颤抖,他突然有点不忍,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那张年轻的、白嫩的、略显可爱的脸上,透着一种不屈不挠的天真,那是多少人曾经拥有然后失去、又有多少人一辈子都不曾拥有而艳羡无比的赤子之心。而他这个萍水相逢之人,非要去残忍地摧毁这颗宝贵的赤子之心吗?
他不得不。冥冥之中,天意让他们在此情此景下相遇。冥冥之中,造物主给予了这个大男孩这样一颗赤子之心,却偏偏不给他与之相称的天赋和时运。
所以,朗和风还是开口了,冷静得不近人情,“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公平。”
这句话也许听起来很愤世嫉俗,像是一个人生输家怨天尤人的泄愤之言。实则,这就是人生的真相,人类文明社会的真相,自然界的真相,宇宙苍穹的真相。只是它的面目过于丑陋,远远不够伟光正,不像真善美,使得它只能在愤世嫉俗的队伍里忍辱负重、蝇营狗苟。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