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自行车从小路那头摇摇晃晃地过来，骑车人技术不太熟练，手里虚握刹车，另一只手拨动车铃发出铃铃脆响。

    沿途干农活的村民们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伸着脖子探头好奇打量着。

    自行车在稻香村可算是稀罕玩意，除了谁家的孩子结婚作为四大件必备着，日常出行不是靠两条腿走过去，就是靠老牛拉板车驾过去。要是谁家能有上一辆自行车，大概做梦都能笑醒。

    更令人吃惊的是，骑着自行车的俊俏女郎穿着时髦。蓝色大喇叭裤配上黑色小皮鞋，上身略显紧张的小衬衫勾勒出女性完美的曲线，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头海藻般的飘逸卷发，随风微微吹动，在阳光下闪烁着柔顺的光泽。

    “呸，伤风败俗！”

    在树荫地下摇着蒲扇乘凉的中年妇女们悄声评头论足，艳羡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往人家身上爬。

    她们抬头看着女人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从眼前飞驰过去，低头瞅瞅自己身上死气沉沉的粗布衣衫，心里产生了强烈的落差，只能靠嘴扳回面子。

    自行车一路向东，最后在一片土墙门口停了下来。女人大跨步从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敲门，便看见转弯处钻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阿奇背着大筐的枯枝从外面回来，累的满头大汗腰背佝偻。他用手在通红的脸颊边不停扇风，撞见陌生人停留自己门口，便出声询问道：

    “阿姨，请问您找谁？”

    女人呆愣住，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拥抱男孩，但又胆怯地缩了回去。她把墨镜摘了下来，露出泪光涟涟的眼睛望着他，没想到好久不见，她的阿奇已经长高了一大截。

    “妈……妈妈？”

    阿奇惊呼，背上沉重的竹筐也顾不上了，直接扑到了郭美怀中。

    日思夜想的妈妈终于回来了，他眼角瞬间泪珠滚滚。

    曾经无数次幻想和妈妈再见面的样子，阿奇都想问问她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走掉，但再次相见，千言万语如鲠在喉，让他说不出口。

    “好孩子，你受苦了。”

    郭美反反复复摩梭着阿奇的脸庞，男孩变高了，也变瘦了，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亮闪闪好像会说话。

    吱——

    木门被从里面推开，黄仲叼着烟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人，表情阴骘。

    “你还有脸回来！”他盯着女子看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自己的老婆。二话不说冲上去揪住她的头发，扬手又要打脸。

    阿奇连忙冲上去阻拦，只不过他人小力弱，完全不是男人的对手。被推倒在地之后没有办法，只能匆匆忙忙跑到屋里去喊奶奶。

    黄老太颤巍巍从屋里走出来，她年龄大了腿脚不好，这段时间眼睛还落下了毛病，看人越发模糊。加上郭美烫了头换了新衣服，浑身上下来了个大改造，她更是花了好长时间才认出来。

    “你……我们黄家没你这个儿媳妇！”

    她举起拐杖又想往女人身上打去。她心里憋屈得难受，看见郭美更是一口老血涌上心头。

    之前所受的屈辱一桩桩一件件都还历历在目。

    山洪爆发冲垮了黄家的土屋，祖孙三口没了住处，只能靠街坊邻里的接济过活。

    又因为黄老太平时待人不周，大家的照顾也多没什么好脸色，只不过看在孩子的面上施以援手。老太婆吃了哑巴亏有口说不出，只能终日以泪洗面。

    要不是眼前的扫把星偷钱偷人坏了他们黄家的气运，他们哪里会落得如此地步。

    老太太甚至还觉得，半年前突降的那场大雨，就是上天想要惩罚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只不过不小心殃及了他们这些无辜的村民。

    眼见着三人即将打成一团，阿奇急得团团转。本想着让奶奶出来调解矛盾，这下可好，反倒火上浇油，他一个没忍住，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大宝教的方法出奇的有效，看着男孩哭得涕泗横流，三人不约而同停下手头的动作。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妈妈……妈妈。”阿奇抱着郭美的裤脚呜咽，如果说刚才的嚎叫只是作秀，现在则完全是真情流露。

    黄老太浑浊的眼睛间或一轮，恶狠狠没带好气。“你回来干什么？”

    这句话终于问到点子上了，郭美这次回来可是有大计划的。她打定主意要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伤心地。

    她很平静得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们，却如同蝴蝶扇动翅膀，掀起惊涛骇浪。

    “什么，你要离婚，还要把阿奇带走？”黄仲瞪圆了眼睛唾沫横飞地嚷嚷起来。

    被妻子提离婚这事儿在村子里来说是多么抬不起头的丑闻，他是坚决不会同意的。至于带走阿奇，那更是天方夜谭，他自然要作为黄家子孙传宗接代的。

    他觉得眼前的女人一定是疯了。看着她烫的乱七八糟的头发，还有身上有悖风化的衣着，和城里那些不知检点的小妞儿没什么两样。

    和黄家母子世界观炸裂的震惊不同，郭美显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