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希拉着大宝站在村口，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牛车上，摇晃着在土路上颠簸，身后扬起阵阵尘土，最后消失不见。

    “小希姐姐，你说我还能再见到阿奇吗？”

    大宝咬着手绢，小眼红红的，可他还是使劲撅着嘴，强撑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沈妍希本想摇头，她也不知道，因为看郭美刚才的样子坚决，仿佛对这稻香村没有半分留恋，怕是以后能不能回来都难说。

    可当她看见男孩泫然欲泣的小模样，哽在喉咙里的话说不出来了。她摸了摸大宝柔软的头发，半蹲下身目光和他平视。

    “会的呢。只要心里怀揣着想念，想见到的人一定会见到的，”

    大宝猛然抬头，眼睛里落满星星。他抬起袖子蹭蹭鼻涕，眯眼笑起来。“小希姐姐，我想好了，以后我也要上县城去，去看阿奇，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分他一半。”

    沈妍希笑而不语。她又想起刚才俩孩子抱头痛哭的场景，郭美在旁边也不停掉眼泪，她看着动容，悄悄踱到女人身边问。

    “就不能不走吗，孩子们感情这么好。”

    郭美摇头，眸子里满是落寞。

    “要是能在这里呆下去，谁会愿意背井离乡呢。可小沈你也看到了，黄家不容我，我又干了这么多错事，也是没脸继续呆下去了。阿奇还小，我知道带他走很残忍，可他爹又是那个德行，我实在不放心。”

    这话在理，沈妍希不知该如何反驳。

    黄家薄凉，不管是黄老太还是黄仲，骨子里自私得很，阿奇跟着他们耳濡目染，难免以后不会染上什么坏毛病。

    况且他们离婚后连母子俩的生活费也不肯出，每月五元还嫌贵。现在是1975年，鸡蛋五毛钱十个，五元钱也只不过是一百个鸡蛋的价钱，可没想到黄家还是像铁公鸡般一毛不拔。

    他们在赌，赌郭美这个女人不敢离婚，更不敢顶着旁人的指指点点孤身养孩子，她闹一闹最后还是会回到黄家，成为他们的摇钱树。

    可惜他们母子的如意算盘打空了，郭美这次是铁了心和黄家一刀两断。她托了县城在部门工作的表哥帮忙，费了不少周折把离婚证办下来，才算成功脱离苦海。

    郭美说：“我已经对稻香村没有任何留恋了，剩下的日子我想好好陪着阿奇，他是我最亏欠的人。”

    说着她看向儿子，将阿奇拉到怀里。小小的男孩乖巧拉住女人的手，轻声说：“我没事的，妈妈。”

    最后沈妍希拥抱了一下郭美，算是为她们相识一场画上句号。虽然她们的初次见面并不美好，但是同是女人，她理解郭美，也佩服她能在想通之后悬崖勒马，做个自由大胆的人。

    “小沈，我走了。好好保重，记得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不要等待。”

    这是郭美在她耳边的叮嘱，说完她拍拍少女的肩膀，牵着阿奇上了牛车。阿奇背着书包上车，转过头不停和他们挥手。

    “小希姐姐，大宝，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再见了……”

    *

    1975年的冬天有些冷，刚到十二月就已经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场小雪。

    沈妍希盘腿坐在炕上，窝在幺婶身边，亲亲热热地和她一起缝棉衣。

    “我告诉你啊小沈，这做棉衣也是有很多讲究的。里子要用当年产的新棉，还要提前拿出来用弦弓弹好了，最好能拿到阳光下晾晒，这样做出来的衣服穿上身才温暖舒服。”

    幺婶仔细指导着沈妍希手上动作，瞧着布料上细密的针脚，脸上的皱纹都笑得舒展开来。

    “我教过这么多姑娘，就数你手巧心细。这缝的跟用机子打的差不多，谁要是娶了你，真是天大的福气。”

    沈妍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轻轻往幺婶那边靠了靠。

    “婶子你可别打趣我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再说就算我做得好，也是您这个师父教的好。”

    幺婶看着少女冒红的耳根，知道她是害羞了，于是抿嘴一笑，不再继续往下打探。

    不过就在幺婶说这话的时候，沈妍希还真的悄悄幻想了一下许长君见到新衣服的样子。

    他肯定先是一副不可置信，然后会憨憨傻笑起来。对了，按照他的性子，多半还会问一句。

    “这真的是给我做的？”

    呆子，真是个呆子。沈妍希嘴角弯出浅笑，收了思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到眼前的活计上来。

    男人粗糙，不懂得照顾自己，身上的棉衣还是前些年的旧款式，上面补丁摞着补丁，还有好些地方漏了棉絮。大冬天的，看着都叫人心疼。

    外面有人推门进来，何晴顶着满头的风雪，进来就直跺脚搓手。

    “什么鬼天气，也太冷了。幺婶，你有雪花膏吗，我的用完了。”她嘟囔着没好气，抬头看清炕上的人，顿时变了脸色。

    幺婶瞥了眼何晴，没什么好气。“我的雪花膏都被你拿走了，哪里还有，你快去别处借吧。”

    何晴冷眼瞧着沈妍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