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回来已经恢复了过去时全部记忆的胁差付丧神抱着玻璃罐装的金平糖,顶着在门口相迎的雨宫家主的冷嘲热讽,进入了本丸。
他路过那一片又一片的迎春花海,按照雨宫家主的指示,向自己迫切想要见到的少女赶去。
直到,走到了阴阳师术式的边界。
他推开漆黑古旧的门。
一扇门,两个世界。
门外是代表相爱到永远的迎春花盛开的光芒,门内是术式外没有迎春花的真实世界的阴霾,房间昏暗,只从用木板钉上未被封死的窗口倾泻出几缕微光,房梁上结着破落积满灰尘的蛛网,泛黄开裂的墙壁上挂着许多沉淀着暗红的刑具,和压制灵力的符咒。
黑发白裳的少女就坐在房间里不远处的一个大大的蛇窟边。
足足有十几米深的干枯蛇窟里,全都是像藤蔓一样纠缠在一起的蛇,各种各样的蛇,嘶嘶的吐着鲜红的信子,仿若在叫嚣示威,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室内,轻易就能使人心生恐惧的退意。
这里是雨宫家的刑房,也是审讯室,那些灵蛇,都是特意训练培养过的,更何况已经饿了好几天,比普通的毒蛇更加危险。
少女一点都不害怕,下撑着双手坐在蛇窟边上,低头看着下方蠕动的蛇群出神,似乎对自己身处险境一无所觉,她修长的双腿悬在蛇窟上方悠闲的晃荡,飞扬的裙摆露出了未着鞋袜的小脚。
纯洁的少女,不见底的深渊,丑陋的蛇群。
“燕绥...”
看到这极具冲击性的一幕,黑发黑眸的付丧神满脸不可置信。
他抱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罐的手一松,回忆一般五彩斑斓的金平糖散落一地,在薄暮的夕阳下闪烁着微光,像破碎的星辰。
“你是谁?”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少女终于有了点反应,侧头看向来人。
几颗星星形状的金平糖悠悠的滚到了她的手边,被摔碎了一个角的星星试探似的轻触她的指尖,被她随手捡起来轻轻的握住。
“我是...鲶尾藤四郎,燕绥别开玩笑了,先离开那里好不好?”
看清她清澈见底的金色眼眸里无法让人欺骗自己理解错误的疑惑,黑发黑眸的付丧神呼吸一窒,努力微笑着说。
“说谎!”
少女突然情绪激动的说到,没有管对方让自己离开险境的话,自顾自的握紧了那颗金平糖,她金色的眼眸里的憎恶似乎能够化作火焰,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鲶尾才不会来这里,他不会来找我的。”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少女摇了摇头,收回视线,任黑长的发丝遮掩住双眸,轻声说到。
“五百多年了...他一次都没有来过。”
少女浓密的长睫微颤,如此说到,金色的眼眸却注视着下方散发着冷湿腥气的蛇窟,密密麻麻的毒蛇望着上方看得到吃不到的血肉之躯,波浪一般不甘的起伏,狭长的兽瞳满是进食的渴望。
“我好累啊...”
她清脆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已经不想再等待了......”
少女感叹一般的说到,然后唇角微扬,漫不经心的又侧过头去看他。
“你是我的幻觉,还是雨宫大人又把式神变作鲶尾的样子派来安慰我?或者说这里又是梦境?”
她歪着头,猜测着她认为最可能的结果,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问,一脸单纯。
蛇窟里有较为聪明的灵蛇攀爬着凹凸不平的墙壁,试图上去捕食猎物,中途摔下去又坚持不懈的爬上来,锋利的尖牙分泌着毒液。
有一条剧毒的银环蛇成功了,它爬了上来,试探的缠绕上少女的脚踝慢慢往上攀爬,用自己身上细小的鳞片刮擦着少女那娇嫩的皮肤,留下一片冰冷黏腻的触感。
少女面色如常,晃了晃双腿,那条小蛇便毫无防备的再次掉下了蛇窟,被它那群黑压压的同类淹没。
“我真的是鲶尾,回到秀赖大人身边修行之后,我想起了所有...包括我是如何从薙刀被秀赖大人打磨成太刀、烧毁后重铸又被打磨成了胁差......”
付丧神黑曜石一般的瞳眸微黯,声音涩然。
虽然...也想过燕绥会以怎样的态度对他,但真的到了这一刻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么多么的令人难以接受。
他舍不得,也不忍心说服自己,自己给自己期待,要来看一眼才死心,最后还是伤害到了自己。
“还有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对不起,燕绥,一直以来都欠你一句对不起...”
他的声音蓦地提高,随后又压得低沉,说着无用的话,做着苍白无力的事。
“我不该擅自替你做决定从未考虑过被独自留下来的你的感受,不该忘记自己承诺过的事,不该让你孤独等待了五百四十年,不该对我们之间的回忆觉得无所谓,不该在重逢时对你说出那样过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