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科举考试（五）

    贡院里，远道而来的举人学子，安静地缩在自己的小隔间里，埋头奋笔疾书，间或走过几个巡考的，又慢慢归于宁静，考官们百无聊赖地呆在屋子里，等待着三月十六的到来。

    林如海屏退众人，独自呆在屋子里，满心慌乱。

    上次在楚王府，林暇偷鸡不成蚀把米，恶毒之名已是人尽皆知。养伤的这段时间，她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不迭，只是为时已晚。

    背负着这样一个名声，京城的高门大户，有能为的世家子侄，那是想都不要想了。要想门当户对，最理想的结局，也不过是远嫁给那苦寒之地的封疆大吏。

    但是她不甘心，她费尽心思救林如海，步步为营，北上京城，为的就是成为那人上人，现在林家步上正轨，难道要她将这些成果拱手想让？

    林暇闷在房里想了很久，终是被她找了条生路，那就是进宫。

    皇家，是最讲规矩，也是最不讲规矩的地方。只要能搭上司徒家的人，名声有损又算什么？皇宫，从来都是强者的舞台，众人粉墨登场，最后成王败寇，是非功过，只有胜者可以书写。而她还有一张王牌，她是这个世界的半个先知。

    林如海从扬州回来，林暇主动找他认了错，当着他的面给黛玉赔礼道歉，说她错信了姨娘的话，嫉妒妹妹，处处跟黛玉作对，往日是她魔怔了，只求父亲、妹妹大人不计小人过。

    林暇的话，到底在林如海心里留了痕迹。

    贡院里闲着无聊，他将那些话一句句反复咂摸，尤其是关于杜烟和贾宝玉的，桩桩件件，让他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侄儿贾宝玉，生而不凡，衔玉一事，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岳母溺爱非凡，养在深闺，亲自教养。昔年贾敏说时，他只感慨岳母的拳拳爱心，现在想来，到底是经过事的老人家，眼光长远。

    他对荣国府的记忆，基本还停留在岳父在世时的样子，风光无限，富贵无双，这次回京，时日尚短，却也听了不少那府里的闲话。

    听玉儿说，贾家女眷，除了去王家探亲，平日甚少出门。后宅女眷的交流，代表的都是自家老爷的态度。四王八公，向来同进同退，如今，荣宁二府，竟皆被排除在外。

    林如海敲着桌子，在心里划拉着贾家的关系网，称得上世家的，除了四王八公，就是有亲戚关系的四大家族和自家。

    贾家本家，荣国公一脉，贾赦一房，长子夭折，次子贾琏，纵情声色，身无长技，不堪一击；贾政一房，贾珠病逝，病逝……

    林如海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小心带倒了手边的茶杯，染湿了外袍，也无心关注。

    “林大人，怎么了，可要奴才进来？”门外候着的小太监，急急忙忙地开了口。

    林如海压下慌乱的心绪，略微定了定神，才对着门外道：“无事，不用进来。”

    贾珠回金陵乡试的时候，他见过那孩子，康健的很，结果小小一场风寒就丢了性命，留下孤儿寡母。还有宁国府的贾敬，正经的进士及第，却早早将爵位传给儿子，远离朝堂，蜗居在道观里炼丹。

    王家的王子腾，从京营节度使到九省提督，明升暗降，失了兵权，又无子，王家已是后继无人。

    再说史家，一门双候，听着风光无限，可实际上，两位侯爷，皆无兵权在身，不过是朝廷的边缘人物，在朝里根本说不上话。

    至于薛家，区区一介商户，自家主无故身亡后，家产旁落，内斗不休，早已成了一旁散沙。

    四大家族，广为人知的“护官符”，不过短短十多年，竟已到了如此地步。而这些变故，似乎都是从贾宝玉出生后开始的。

    林如海又想起自家，想起杜烟，想起扬州的那些往事，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冷汗打湿了衣服。枉他自诩诗书传家，身正不怕影子斜，可真算起来，林家处处都是漏洞。

    当年他守孝期满，托了故交正准备回兰台寺任职，皇帝突发圣旨，钦点他为巡盐御史，可笑他还以为自家圣宠不衰，怕是那个时候皇帝就动了杀心。

    他上任的时候，贾宝玉刚出生不久。

    自古以来，巡盐御史一职，不是贪污被皇帝杀了，就是捅了盐商的马蜂窝，家破人亡。他自己，也差点儿被困在扬州的泥潭里，不得脱身，种种巧合，由不得他不多想。

    还有杜烟，那个假身份，只是看上去□□无缝罢了。林如海想起那声杜夫人，想起她在林家的风光，想起早逝的儿子，贾敏，以及他不知何时喝下的绝育药……

    到最后，他已经确信，杜烟就是皇家的棋子。毕竟她身上，毫无杜家的风骨，而林家的罪过，都跟她有关。

    会试九天，林如海也在贡院煎熬了九天。

    现在的贾宝玉，在他眼里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尽管他知道，那人其实人畜无害，是颗哑炮，可谁知道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秋后算账？

    三月十六，会试结束，贡院门打开，林如海按捺住慌乱的心绪，等考生离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