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二人在廊下又遇扶柳,见她身后携了名小宫女,手摇洒金折扇,妖娆袅娜的沿阶而上,名义上同是太子妃随侍女官,人家去当差时,她倒是能悠闲赏景,竹心神色中的轻蔑冰冷,简直快要溢出来。
一时间,滺澜竟觉得太子妃方才仰头轻笑间,有种自嘲和疲惫。这人生得容貌端庄,眉骨唇角却透着倔强,虽无奈何包裹在镶金嵌宝的锦盒之中,屈从于礼教德行,心中未必没有遗憾。她爱重太子丈夫,勉力遵从他的旨意托付,却终归不愿泯灭本心,放过了无辜牵连的局外人。
从太子妃处告别,顺芝径云堤漫步,秋日午后日光暴晒燥热,没走多远身上就脖颈间就冒了汗。幸而如意洲处有凉亭遮蔽,思忖着时辰还早,索性寻了廊椅坐下,心事犹被蛛丝缠绕,剪不断理还乱。
滺澜若有所思望湖发呆,不曾想,居然在此时遇到成亲后就再未相见的令玥。
“太子妃好端端因何事召见?难不成,往后我们也得尊你一声娘娘?”,与挚友相遇,消散了心头阴霾,彼此倾诉寒暄了思念,才正经没几句,得知滺澜方才的遭遇,却又忍不住打趣促狭起来。
“还是九福晋会得便宜卖乖,您抢了满蒙第一美男子,自己吃肉不给旁人留口汤也罢了,还牙尖嘴利伤口撒盐,啧啧啧……”
姊妹俩斗嘴从小就没分寸,滺澜哐哐哐几句还击,把令玥羞臊的从耳根红到面颊,也不顾上皇子福晋的仪态,三五步的来回走柳儿。
“哎呀,少埋汰人了,谁霸占满蒙?还第一美男子?呸,邪性!叫人听了白捡乐儿,我这脸面都扔荷花池了!澜格儿您要不嫌委屈,明儿我跟宜妃娘娘请个恩典,您来我们府上做福晋,我做小伏低给您端茶递水,也甭指摘我忘了旧情谊……”
令玥还是直肠子老实人,禁不住几招挑衅,为了和小姐妹耍嘴皮子,气急败坏把九爷都给骂了,逗得滺澜歪在廊椅上哈哈笑。
“求福晋先给个恩典,可别逗我了,笑得肚子直转筋。我这厢自顾不暇,没工夫上您府上碍眼,把心搁肚子里,不跟您抢满蒙第一美男子啊……”
“什么节骨眼儿了,也没个正形儿。且别笑了,毓庆宫主子找你到底何事?是不是存了什么腌臜心思,你这头如何想的?”,心知事情并不像滺澜形容那般轻描淡写,令玥压低声音凑到近前,打听个中缘故。
“我人微言轻,紫禁城中不如蝼蚁,能什么盘算?太子妃居然夸我像她少时,可真真儿是抬举了,虽都在余杭城长大,人家是名门闺秀,我是上房揭瓦,诨称完颜府三少爷,若不是八旗贵女要选秀,早让家大人拿小鞭儿抽打了。也不是三岁孩子,拿蜜糖话糊弄谁呢?走一步说一步呗,我梗着脖子扛没所谓,府上还几百口人呢,谁敢拿他们玩笑……”
滺澜心情有点愤懑烦躁,虽现下在宫里当差,一口一个奴才自己喊得溜索。祖上都是从龙打天下,世家高门出身,谁比谁脊梁软?高高在上的贵人拿她们当傻子摆弄,偏你还要装着感恩戴德。
“九爷先前因安置流民给太子办差,听闻你阿玛奉旨查办河堤修筑延误之事,河堤决口闹水患,故而百姓颗粒无收流离失所,一股脑才涌到京城,几件事里头都是通着的。再者,完颜府是不敢和太子妃娘家比肩,可祖上都有战功,又同在江南为官,她家驻防军事,你家结交儒士商贾,娘娘嘴里说的相似,怕是这个意思……”
担心滺澜成日待在宫里,不能知晓朝野市井的状况,令玥将线索摊开梳理,模糊混乱的状况,渐渐有了些眉目迹象可寻。
“我看太子妃的处境也有难言之苦,身边披着美女画皮的虎狼环饲,不知这招借兵,是她要借,还是失了索额图这个臂膀,太子殿下急于拉拢新党羽?终归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二人久别重逢,私密的闺阁话还没说够,在远处放风把守的侍女忽然咳嗽起来,抿嘴摇头朝她们使眼色。
“大胆!你这宫女好生没规矩,如何见皇子福晋站着,自己还能稳坐泰山?来人!”,说话的人气势汹汹,音量底气十足,吓得滺澜心里咯噔一下,慌忙从廊椅上坐起来。
“十弟和十四弟忙于课业,今日如何有闲暇来园中赏景?”,令玥见十阿哥这愣头青不分青红皂白就乱嚷嚷,忙迎上去打圆场,暗中朝滺澜摆手,让她先离了是非之地。
十阿哥之前一直在外省办差,今日才初相见,嚯,没想到容貌生得风流俊秀,竟是这般呼幺喝六的性子。而跟在他身后的十四阿哥,依旧是那张白皙精致的面庞,此时却仿佛和滺澜素昧相识一般,冷峻漠然,袖手静观。
“奴才恭请两位阿哥万福金安。十爷有所不知,方才并非奴才逾越,乃是九福晋想歇息,又担忧此处风冷硬,命奴才先挨这儿坐着试试,这不巧,就让您误会了。奴才还有差事,先告退……”,滺澜懒怠和十阿哥纠缠,倚仗和令玥的交情,胡诌乱凑个借口,眉眼弯起谄媚的笑意,闪身溜得没了踪影。
十阿哥让滺澜油嘴滑舌糊弄一顿,怔楞着摸不着头脑,待他琢磨过闷来,人早就跑远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