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芳岩秀’藏在如意洲深处,溪泉萦绕,水清石秀,甚是宁静怡人。
小宫女趁掀帘儿的当口,暗中递过话,说四爷和四福晋带小阿哥弘晖来给皇上请安,正候在暖阁。
滺澜听闻此言往暖阁中望,四阿哥曾来余杭办差,她是见过的,此时人倚坐炕沿,闲闲翻书来看。在他旁边还端坐着一位年轻妇人,头戴珊瑚流苏素钿,生得丰姿妍丽,眉目柔和,乃是嫡福晋乌拉那拉氏。
“时值仲夏,前日里还下了雨,暑热湿气重,这新供的菱角湾茶解暑安神,不知可否和四爷和福晋的口味?”
四阿哥夫妇来等候觐见皇帝,滺澜身为御前宫人,理应照顾周全妥帖,忙命茶坊太监给换了解暑茶。
尤记得四阿哥怕热,那年他南下办差,不曾想苏杭胜景闻名天下,可因水系河湖甚多,湿气也重。出门片刻,衣衫就被汗打的透湿。要回官邸沐浴梳洗,四爷每每都和近臣随侍抱怨吃不消,无福享这水乡意韵。
“有日子没见,小豆苗儿都成大姑娘了。头年去杭州办差,造访完颜老将军府上,看她还个孩子呢,如今也能张罗主事儿了……”,四阿哥听闻动静,将书卷放下,轻笑着和身旁的福晋话家常。
小豆苗儿?他这话弄得滺澜挺别扭,明明不过几面之缘,还给人起绰号,好像多熟络似的。
这里头有个缘故。宫中贵妇女眷,很多人醋癖严重,丈夫多瞧谁两眼,同哪个女子闲谈几句,都能惹出惊天骇浪。关键她们不敢和男人撒泼,逮着姑娘往死里打压,好像谁都惦记她痴肥油腻的丈夫。御前宫人得皇帝庇护还好,其余不知多少人遭过这种无妄之灾,除了有意攀附权贵之辈,在宫中当差的女孩儿都很忌惮避讳。
不好明目张胆的打量,滺澜佯装不经意瞥了瞥,看四福晋笑意温婉,不时颔首称是,未露不豫之色,这才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谁知接下来的场面,却更加匪夷所思。
人家两口子品茶聊天,外人何必像灯烛一样戳着,滺澜客套几句,留两名小太监伺候,就打算悄声回避了,结果四福晋竟也起身跟了过来。
“亏澜姑姑想得周到,我们爷晌午还抱怨这几天潮闷,菱角湾茶香气清雅,入口细润,很解暑腻。是四川巡抚进献的蜀茶吗?”
“福晋果然博洽多闻。此茶正是四川巡抚进献,乃蒙山碧潭寺方丈手制,宋人曾赞,蜀之茶凡八处,以蒙顶为最佳,露芽云液胜醍醐,有仙茶之称,每年仅进献两银罐。皇上倒是不常吃这茶,四爷和福晋若喜欢,过会子赞两句,皇上最疼惜子女,多半儿就赏了……”
四福晋言辞谦和,举止又文雅,滺澜同她相处很亲近投契,听方才话茬,以为是真喜欢这茶,忙将手中差事儿放下,陪着细讲来历,又笑盈盈出主意,告之如何才讨要的到。
“想不到澜姑姑不仅容貌生得仙姿玉色,才华学识也是上乘,性情又难得的伶俐爽快。怨不得别人喜欢,连我也喜欢的紧,忍不住想要争抢一番。澜姑姑聪慧,帮我听个道理,其实男人啊,跟小孩儿似的,脾气上来胡说八道,过会儿后悔又拉不下脸,女人大度些,给他们个台阶儿下,就当积德行善了,你说是不是?”
滺澜彻底懵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说四福晋为讨要两罐儿茶叶不至如此啊?难道他们夫妻吵架,想找个人唠唠心里话,纾解郁闷?可自己还没嫁人,也支不出好招数啊。
她悚悚然往暖阁内室瞅了一眼,看倚坐窗边的四阿哥又在垂眸看书,这雍容沉稳的气度,这轩昂凛然的威仪,无论如何也不像个孩子,恕她不能为四福晋分忧了!
正胡乱琢磨着,许是察觉了旁人的视线,四阿哥抬眸横了她一眼,目光凌厉敏锐,吓得滺澜心里直突突,赶忙讪讪赔着笑脸找话茬,“奴才看您用不用添茶……”
再回首,看四福晋那温柔宽和,甚至带着几丝慈爱的笑容,滺澜激灵一下子犹如冰水迎头,猛然记起秀瑗的遭遇,贵人们心思难测,妻子太贤德大度也麻烦,是非之地不久留,匆匆找个借口告了辞。
分花拂柳来到后院,见叠秀峰堆石上站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正在解缠在枝头的风筝。石峰小径狭长,仅容一人通行,底下奴才们护着哄着,生怕孩子跌落,也不敢冒失上前,恐惊吓着他。
孩子五官清秀白净,衣着精致考究,估摸是四爷和四福晋的嫡子弘晖,随父母同来给皇帝请安的。滺澜抬头望,思索着这叠秀峰平时还好,但不巧前日落雨生了苔藓,石板路湿滑,稍有不慎是容易摔下来。
“小阿哥,来,姑姑给你好玩意儿,都是别处没有的。风筝不打紧,我们乾清宫瑞庆最是灵巧,叫他给您拿下来就是……”
小男孩儿犹豫踌躇,可又探头伸脑,打量滺澜手里晃悠的穗子,过会子果然耐不住,自己从石峰上走下来,周遭一众宫人都松了口气。
滺澜言而有信,俯身将个红色葫芦形紫金药锭佩挂在弘晖前衣襟扣上,“这紫金药锭是姑姑自己做的,掺了艾草和山慈菇,内务府可没有。佩戴不生疮疖湿热疹,还祛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