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从枕底摸出个绣七星北斗的香囊,纤长白皙的手指,不停梳卷着荷包下的流苏排穗。
“没心肝,也不来看看我……”
忽察觉桃红纱帐外,有人窸窸窣窣的走动,十四阿哥目光敏锐凌厉起来,翻身坐起,一把将纱帐掀开。
小卉子被他这架势下了一跳,知道惊扰到主子,慌忙跪地请罪,“爷,非是奴才故意吵扰,而是,下午的时候,澜姑姑交待瑞庆儿送来个锦盒,让务必交给您。可当时贵主儿们都来探望,奴才没敢擅作主张……”
其实小卉子也很犹豫,他拿不定主意,上回就因为滺澜送的小锦盒,闹出好大动静,他们爷还不让声张。这会子又送个锦盒来,他捧在手心儿里直后怕,皇帝娘娘还不时过来,生怕自家主子不冷静,惹出什么麻烦把柄。
“下午送来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会子才给我?”
十四阿哥怔了怔,眉头蹙起,神色渐渐恼怒,倾身上前,一把将小卉子端在手里的锦盒抢过来。
这回锦盒中,只放了个水晶琉璃的小罐子,往出倒了倒,没什么新鲜玩意儿,只有几块细棉纸包着的奶酥糖。
“明明知道我不吃糖,还拿糖来糊弄我……”,少年撇了撇嘴,一脸不乐意的拆开糖纸,皱着眉吃了下去。
小卉子看他面色深沉,言语抱怨,生怕又动怒气,赶忙凑过来,想把琉璃糖罐儿拿走,“真是,也忒不懂事儿了。主子息怒,奴才这就连罐子带糖扔河里去,眼不见为净!”
本是好意应和,没承想被十四阿哥挥手撵到一旁,“别碰!拿开你脏手!滚出去!”
小卉子摸不透他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讪讪笑着虾腰退到门口,才要悄声躲开,谁知又被唤住了。
“慢着。澜姑姑为何要托瑞庆来送东西,她自己没有来吗?”
“这……”
小卉子踌躇了片刻,牙关一咬,还是吐露了实情,“澜姑姑早上来问过,皇上和娘娘在呢,就回避了。后来下午得空又来过,但是奴才寻思着人多眼杂,诸位阿哥们不知何时会来探望,恐生是非,就给,就给劝回去了……”
屋子里陷入静谧,十四阿哥垂眸不语,小卉子心里咯噔一下,估摸是办错事儿了,赶忙跪地请罪,果不其然,茶盏丢过来,与他擦身而过,碎裂在墙角。
“你混账!趁着我伤了腿,就敢不把主子放在眼里,欺上瞒下反了天!但凡你拿我当主子,遇上这事儿,过来禀告一声,咱们找托词谢客,给她留着门就是,什么时候轮到你撵主子奶奶?滚出去!”
看主子真动了怒气,小卉子瑟缩着摸了摸脖颈,庆幸脑袋还在,赶忙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他哭天抹泪跑到滺澜那里讨饶求救命,连哄带赔不是,总算把人给劝了过来,将功折罪,保住小命儿要紧。
“奴才,给十四爷请安,您可好些了?”
仿佛许久都没同他说过话,滺澜站在门口,有些局促紧张,手把衣摆都攥出褶皱。
少年坐在床边静默半晌,夜晚屋里掌了宫灯,烛光明明灭灭映在他线条分明的脸上,投出浓墨重影,让人辨不出情绪喜怒。十四阿哥心中莫名酸涩,以前在这宫城里,自己最得她亲近信任,可经此一遭,又成了战战兢兢的戒备,还不如初识时随意。
“棠棠来,给我抱抱……”,他不敢太过冒进,怕把姑娘吓着,只轻轻笑着伸出手臂,哄她过到近前来。
“奴才今儿在行宫办差,去了很多地方,沾染灰尘,还未曾来得及梳洗,您若有吩咐,我在此处,能够听清的”,滺澜深知他有洁癖,犹豫着没动窝儿,不想冒失讨嫌。
“无妨。澜姑姑不肯来,那我就过去……”,明白她踌躇的因由,少年也没恼,勉强撑着床榻要站起来,他不是故作姿态的矫情人,只因伤在腿上,起身着实费劲。
这倒把滺澜吓住了,微微怔楞着张了张口,赶忙快步迎上去,谁知才到跟前,就被他手臂一拽,落在怀抱之中。
古人诚不欺瞒。解铃还须系铃人,十四阿哥将人抱个满怀,姣巧下颌垫在姑娘颈窝间,鼻息里全是往日熟悉的馨香,连日来摸不着头绪,找不到缘由的躁郁,仿佛一下子被抚平,心底空落落的缺失,也是瞬时被填得满满当当。
就当是他任性妄为,真想要的,就死心塌地认准,其他任何替代都不行。
心心念念的人,实实在在抱在怀里那一刹那,犹如冰川消融,雪见天光,蛮荒磐石中生出花朵,往昔一切的计较都变得荒谬可笑,唯有这人,能让自己真心实意欢喜起来。
“棠棠,牡丹宴席那晚,你将印信还我,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憋闷,就去向皇上请旨赐婚。皇上说,男人喜欢的,要自己去争。恰逢蒙古王公都来赴宴,有游匪伺机作乱,皇上许诺,若我将混乱平息,就准了我的婚事。我还见着你兄长了,罗章京驻防多年,赶来接应帮衬,没几日就擒拿匪首,办妥了差事。我着急回来复命,没想到半路窜出个孩子,缰绳勒不住。可虽然我从马上掉下来,但皇上夸差事儿办得好,君无戏言,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