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七号,周日,立冬。
锦城的冬天湿冷居多,屋里屋外一个温度,浸凉入骨。
江晏清猛地睁开眼,太阳已经穿过窗帘间窄窄的细缝,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一道竖窄的光线。
江菲女士今天没有叫他起床。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晏清又眯上眼睛,强抬眼皮不让自己睡过去,从枕边将手机抓进被子里捂了一会儿,不再那么冰后从被窝里拿出来,翻开微信,置顶的和江菲女士的聊天框有一条新消息。
[时光静好]:妈妈去接小亭,下午回来,早饭和午饭你自己叫外卖哦[微笑.jpg]
江晏清懵了一会儿,实在没想起来是哪个小亭,发消息去问江菲女士,捧着手机等了几分钟,江菲女士没回,他便丢开手机,放心大胆地把被子拉高蒙住头,蜷起腿,准备再眯一会儿。
不过他刚闭上眼,手机就跟着震了两下。
江晏清不得已又将手机摸过来,缩在被子里,呼吸的热气让手机屏上起了一层水雾,但不妨碍江晏清看清楚那条只显示了一小半的消息。
[时光静好]:祝亭呀,以前他们家不是……
祝亭两个字如同一盆冰水,在大冬天里对着江晏清临头浇下。
江晏清瞬间不困了。
*****
祝亭这人,对江菲来说是令人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但是对江晏清来说,祝亭就是个虚伪的辣鸡。
什么狗屁“别人家的小孩”,那人除了会天天跟在自己后面等着抓小辫子告状、仗着自己长得人模狗样讨小区阿姨欢心以外,还能有什么优点?
但偏偏两人的父亲是发小,在同一个单位工作,关系好到买房也要挨在一起,楼上楼下,成天串门儿,儿子的卧室也特意装成了上下铺,方便两个小孩儿相互留宿。
因为父辈亲密的关系,江晏清和祝亭理所当然的上着同一所幼儿园,再到同一所小学,当着大人的面时,两人自然是又乖又听话,但私下里,两人却是互看对方不顺眼。
两人关系急剧恶化的导|火|索是在小学六年级那阵,江晏清和同桌的女孩子有了那么点儿朦胧的暧昧,窗户纸将破未破之时,祝亭突然杀了出来,截胡了江晏清眼中的“准女朋友”。
虽然现在想来这很幼稚,江晏清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无比羞耻,但那时候的江晏清只感受到了羞辱,祝亭这是骑到他脑袋上来了啊。
这件事连同着两人以前积累的“旧怨”,江晏清脑海里那根本来就不怎么牢固的、名为“理智”的线彻底绷断了。
那天晚上轮到在江家聚餐,两个小孩儿便由祝亭的爸爸接回家。
大人们在外面忙着张罗晚饭的事情,江晏清和往常一样,带着祝亭回自己卧室里做作业,但门一关上,江晏清便狠狠推了一把祝亭,祝亭的头磕在了硬实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可惜动静太大,江晏清才刚骑到祝亭身上想让他吃吃教训,外头听到声音的江树就已经推门而入,进来就看见自家儿子骑在祝亭身上连拳头都抡起来了,顿时气炸,当着大家的面儿脱了江晏清的裤子就开揍。
自从上小学开始,江晏清就再也没被脱裤子打过屁股了,又是当着外人的面,特别是还当着祝亭的面。
看着自己妈妈江菲把祝亭从地上轻轻扶起来,搂在怀里不停安慰,正在挨揍的江晏清心里涌上一大股委屈和愤怒,终于忍不住朝祝亭大吼:“这是我家,你给我滚出去!”
晚上的聚会自然泡汤了。
祝家父母带着祝亭回家之后,江树和江菲到底心疼儿子,仔细拉过来问他是怎么了,但江晏清正在气头上,脑海里还不停循环着祝亭在自己妈妈怀里那副假惺惺的虚伪模样,所以面对父母的询问,江晏清嘴巴闭得死紧,愣是没蹦出半个字。
但这事儿没过多久,江树和祝亭的爸爸出差路上出了事故,两人都没能回来。
又过了一阵,小学毕业前夕,祝亭妈妈便卖了他们的房子,带着祝亭搬了家。
祝亭彻底从江晏清的世界里消失了。
*****
但现在,江菲女士说什么?她去接祝亭?
江晏清冷也不怕了,一把掀开被子,以前要在被窝里赖半天才磨蹭出来穿衣服的他,眼下只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穿好衣服洗漱完毕,缩在自家客厅的沙发里,疯狂给江菲打电话。
江菲一个都没接,但电话不接还能打微信语音,江晏清便电话和微信交替轰|炸,终于把江菲的耐性耗光,等他再打过去才发现,不论是电话还是微信,他妈全把他拉黑了。
江晏清:“……”去你的!
机场,江菲刚拉黑完自己的儿子,祝亭便拉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来。
几年不见,当初那个稚嫩乖巧的男孩儿已经完全长开,依旧精致漂亮,却多了并不属于祝家夫妻俩的洋气。
江菲想起一个月前闺蜜在电话里的哭诉,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里面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