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阳光正好。韩龙经过了这些日子的学习,认识了玄学五术,令他不禁又想起当年父亲请进家门的管辂,他预测自己将会祸害全家人,便是使用五术之卜做出的推断,并非子虚乌有的胡言。韩龙的心中也放下了对于管辂的怨恨,如果管辂的卜筮是正确的,或许他还应该感谢管辂的警示,若非如此,也许韩龙的人生又是另一番模样。
莫绿独自一人在做着女红,四周空寂,无人交谈。她渐感百无聊赖,索性把绣帕扔在一边,暗自生着闷气。这时她猛然想起今日的清谈快要开讲了,心中顿生期盼,于是向夏侯徽道了一声别后,赶到三玄坡听清谈。
今日的清谈又是何晏开题。何晏在主位一挥塵尾,高声道:“诸位可还记得那个叫沐青的女子,这个沐青……她的相貌我就不再提了,说说她的境遇。自从上次见到一名浑身散发着幽光的女子之后,使得原本就胆小的她夜夜做噩梦,精神每况愈下。她的家人为此请来著名解梦师周宣试图为其解开心结,归于平常。问:现实与梦境是否有关联?”
莫绿悄声向旁人问道:“周宣是何人呀?”
旁人告诉她:“周宣字孔和,乐安郡人。他是与管辂其名的江湖术士,其擅长的是解梦占卜,无不应验,神通得很。只是他眼界高,向来只为达官贵人占卜,寻常人根本请不动他,这沐家庄祖上是烧了高香了,竟能请动这等人物,真不简单!”
莫绿听后不禁讥笑道:“什么解梦占卜,尽是虚言,若是使用梦蝶术做的梦,看他如何占卜!”
“梦蝶术?就是那个教人如何做梦的秘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莫绿身边,害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这个老人身材矮小微胖,头发如他的牙齿一般零落杂乱,八字眉下的双目似乎呆滞无神,松软耷拉的大鼻子缀在脸上,面容丑陋中带有三分滑稽。
老人自顾自地说道:“梦由心生亦由像生,万物不离一个‘道’字,何难占卜?”
“你……你是什么人?”莫绿似乎猜出了他的身份,然而还是不敢肯定。
“姑娘方才还在讥笑老夫,转眼便忘却了么?”对方向莫绿露出善意的微笑。
“原来你真的是周前辈!”莫绿没料到才说到周宣他就出现在自己身边,未免太巧了。
周宣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老朽昨夜梦见三个黑色的小人围着一鼎,掐指一算,料到今日将会在此遇见一重要之人,果然就让我碰上了,正是姑娘你。”
“你梦见我变成了黑色小人?”莫绿听得云里雾里。
“不!你是重要之人,方才你提到了梦蝶术,与老朽颇有渊源,近日司马子元是不是在教一人梦蝶术?”
“你是如何知道的?”莫绿感到惊奇,司马师教授韩龙梦蝶术是不可能有府外之人知悉的。
“万物不离一个‘道’字,这是天意。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周宣故作神秘的说道。
“你这么有本事,你算算看啊!”莫绿对这个莫名其妙的老头没有好感,不想搭理他。
“老朽只能依梦境来算,姑娘可否告知与自己姓名有关的梦境呢?”
“我梦见了一个人在天上飞。”莫绿信口一说。
周宣点了点头:“原来你叫莫绿!”
莫绿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说道:“我适才只是随口戏言,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万物不离一个‘道’字,既能行之语言,便可占卜凶吉!姑娘眼中的一句戏言或许毫无意义,但在道中,任何事物一律平等。《庄子·秋水》中,北海若曾对河伯言到:‘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己。’老朽只不过以道的眼光看待莫姑娘的这句话罢了。”
莫绿没心思再听清谈,她不想与他再纠缠下去,骂了一句“臭老道!”后起身准备离开。
周宣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夫近日留宿沐家庄,随时恭候姑娘来访!”
莫绿丢下一句“蠢人才去找你!”后快步离去。
转眼又入了夜,浓云蔽月,夜空微凉。
夏侯徽蹲着身子正在房里的书案上翻找着某部经典的注解,为明日给韩龙授课之用,经过一番努力,总算是找到了。夏侯徽吁了一口气,起身习惯性地掸去衣裳下摆处的尘土,忽听得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夏侯徽循声一看,只见莫绿一脸委屈地来到夏侯徽面前,诉苦道:“夫人,五小姐太不安分了!在尿壶上就是不方便,我才为她换好的亵裤她马上就尿湿了,短裈都不够换的,气死我了!”
夏侯徽拉着莫绿的手,微笑着安抚道:“好绿儿,你受委屈了,来,我帮你擦擦汗。”她拉着衣袖为莫绿擦去额发交会处细密的汗珠。
莫绿一改原先不满的表情,她感激地看着夏侯徽,柔声说道:“夫人,你真好,你是世上最好的人!”
夏侯徽满不在乎地说道:“为你擦汗就是世上最好的人?这种事换做韩公子,他一定也会帮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