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坐月子满月了,夫妻俩抱出婴儿见天光,欣赏,品头论足,喜笑。楼上的古华见状,跑下来说:“让我来欣赏欣赏你俩合作愉快的产品!”小林缺乏幽默感,不善言笑,怫然不悦:“你才是产品,公厂生产出来的产品!”康兴成说:“人家是开玩笑,你多啥意?”古华看看婴儿,佯作老者态道:“嗯,是个高级产品,做工精致。”这回康兴成被古华逗笑了,干脆一笑了之:“都是恁个简单的工序,结果优劣就不用生产者操心了!”有人对自己的儿子感兴趣,自然高兴,康兴成一反熟人随便的习惯,客气起来,给古华拿出把椅子,倒杯茶,众生育后的天性如此。
古华心中在想,婴儿的生命操纵在成年人手里,全无一点儿自主力,想来多么危险,即或是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人的一生全靠时时刻刻地一呼一吸维系生命多么危险,很轻易就能中断,得不知吃饭就卡住了,想来生命既厚重又脆弱,生命存在于呼吸间,寿命有多长?呼吸那么长,而点连成生命曲线“妈,妈——,妈……”古华的思维被小孩的呼唤声打断,原来是一老师的小孩到处找妈妈。妈妈上厕所去了,小孩不见了妈妈,顿时失去了精神的依托。妈妈意未尽,赶忙收拾出来应道:“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小孩找到妈妈,拥进怀中,顿时止住了哼唤声。
古华的心思又转开来。小孩的精神依托是母亲,母亲呢?是丈夫?丈夫呢?他想起小时候,常见父亲失眠,他从父亲的长吁短叹声息中,听出了父亲也有一种人生的孤苦感,一切都显得那么不踏实。
人生历经多少个春冬,人间万象,只有初临人世的童年对一切那么好奇,世人在周而复始的岁月中积累着麻木,古华似乎不自觉地又从麻木习惯中逐渐清醒,任何平淡的现象在他眼中都有意味。
“你说,猪为什么比人笨?”看见老百姓喂猪食,他问。喂猪的妇女只是笑笑,笑这个老师问得怪。
“嗨!你看见过声音的本来面目吗?”常常,他向身边的人问一些措手不及的怪问题,弄得人莫名其妙,噗嗤发笑。
他思维反常,想人所不想,见人所不见,又何尝不是人们司空见惯的平淡现象呢?孩提时代对世界的好奇心复活。
作业,古华在批改学生作业,无意中,他将刮胡子刀片斜插在桌缝中,不时戏玩地用手指去弹动一下。刀片在振动中,似有无数张刀片,可静止下来时,却明明只有一张刀片。嗯?他心头一亮,这种现象显然是因速度太快造成的,那么如果速度达到了超光速,岂不就任何事物无处不见,无处不在,没有了时间、距离了吗?过去、现在、未来之间也没有了距离,这推想成立吗?那么快还能有固定的形体吗……
蓦然,一个记忆从古华心底泛出,他不禁嗯了一声,那是大学课堂上,当焦老师讲到三维空间有方程表达式亦有对应图像,四维空间有方程表达式而无对应的图像,所以四维空间不存在时,他站起身来问道:“焦老师,那四维空间是不是个神仙的世界?”满堂轰地一声失笑了。事隔多年,随着生活形态的转移,情随事迁,他也就将大学课堂上的这个情节淡忘了,忽而恰在这时回忆起来,谁知他现在又触及四维空间问题,是偶然是必然?难道是天命使然吗?他摇摇头,自嘲地哑然一笑。
古华开始有意识地追索这些问题了。
他常常幽人独步,思维的神经似乎极脆弱,一草一叶都能触发他的冥思。
多少个月夜仰望星空,多少次远离尘世的喧嚣,沉浸在大自然中,他越来越孤僻了。
这个周末,伴随着初升的太阳,他独自一人走进深沟,他要爬上山顶,去享受居高临下的畅快,虽然他本就出生在高山。没有第二人与他有这登高望远的相同意趣。阳光搅动了晨雾,当古华爬上白家坪山顶时,晨雾也腾上了山顶,山川间留下的只是碧纱般的空旷。山顶地势较坦,凉风习习,蝉鸣正欢,身边团团云雾卷来卷去,身处其间,真有点儿怀疑自己是腾云驾雾的仙人,不觉留盼环顾,自己脚踏实地站得稳稳当当的嘛!
登高望远,心旷神怡,站在边缘俯视山川,一时还觉目眩。呵!这旷野,这群峰中的山顶,仿佛才是他的家,才能使他获得释放的自由,也只有这无世俗顾忌的山上,才能放开心怀,长长的吆喝一声:
“哦——嗬——!”
放目远眺,只见山河大地沟壑纵横,山峰如浪如波。远离尘世的烦恼,这里只有大自然,只有他的心。一种超然恬静的体验,灵魂得以安然栖息的基地,孤独不再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而是一种超然的意境,创造和禅悟往往在这时产生,升华到另一重境界。仰望苍穹,那蓝天悠哉的白云,还有那月夜繁星的生动。茫茫苍穹,朦胧玄奥,愈看愈深不见底。那宇宙无尽头的深邃,使他生出一种无限向往之情,而这种无限向往之情也是一种无尽头的悲壮感,直使人向往真善美,直想为它殉道成仁。啊!伟大而慷慨而悲壮的生命呵,在这无限的宇宙衍化长河中,如何适从?
天地是何来由?世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宇宙万事万物有何瓜葛?生命究竟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