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摸牌的动作,沉重的、轻松的、啬气、豁达、拘陋、自然的,反映出心地、气质、修养的不同。
“出牌呀,生个娃儿怕七天七夜生不下来!”有人叱责古华。
谁都可以随意叱责古华,靳富山半天打出一张牌,她们却可以耐心等待。靳富山是教导主任,外披串脸胡,架茶色眼镜。
女人们议论起牌经,仿佛就是世界上最大的事情。尤其小学文化的教师家属胡胖胖。今天,她抱着小女孩打牌不方便,就将小女孩放在古华钢丝床上,给一串钥匙哄着玩耍。小女孩高兴地蹦跳,钥匙串蹦落掉进床缝底下,吵闹着要钥匙串。胡胖胖一圈不合烦躁地推散牌,去取古华挂在墙上的长箫伸进床底下探钥匙。
古华说:“人家用嘴吹的长箫你咋当脏棍子使用?钢丝床经得住几下蹦跳,这年头又多是歪货。”没常识。这句话古华没说出口。
胡胖胖气呼呼道:“把你那个床啥箫的当个球哇,人重要吗床重要?”将长箫扔在床上,去厕所拖来扫帚伸进床底,这才把钥匙串探着,顺便就把脏扫帚丢在床底下。
有人说,什么叫女人?女人就叫不讲理。
古华直摇头,那是无声的感叹。这些少文化无教育的女人!取支烟对吕英才说:“借个火。”吕英才说:“去,自己找火去!”而他手上明明拿着打火机。吕英才是个瘸腿,来古华屋里也算是客,他也下贱古华。
古华真是过街老鼠吗?抑或势利之辈落井下石?人背时,鬼推磨,他算背霉到家了,谁都比他牛气。古华并未冲动发飙,修性有进步了。
翌日吕英才出校门,见校外农家那半傻子比比划划,与古华亲切交谈。看他俩融洽的样儿,心道,别看古华儒弱,其实心里傲气得很,怎么却瞧得起这种傻蛋子?自贱!
吕英才从不与校外农民打招呼,即或笑一笑,点点头。他何曾正眼看过这傻蛋?半傻人虽蠢,蠢得实在,他虽为知识份子,却因装有半罐而叮当作响,不知天高,往往糟糕。如果古华瞧不起什么人,那就是他这种人。幼儿招人喜爱,是因为还未形成成年另种不成熟性。幼儿、小猫、小狗、小兔人总想去摸摸,是因为它天真纯洁。古华呢?也还有着这人性的体现,半傻人如幼儿。吕英才更不懂得,古华于贱人、贵人己无分别心,那己是种境界,非常理所度。
肖玲待古华回校舍,过来说:“昨晚打牌你借我十块钱还我!”古华说:“昨晚我合一把时不当时就还你了吗?你们这些人老想诓我我倒没什么,可把你们的德行修养坏了也不好。”肖玲又哭又闹起来,一蹦三尺高,以攻为守,掩饰心虚。
朱史新原本好色,人皆看出已生厌妻之意,只是碍于肖玲娘家俩兄弟歹性不敢造次,二人关系正处于紧张状态,肖玲因此已喝过一次老鼠药,不过剂量小。朱史新见肖玲与古华又哭又闹,动了阴险心机,若火上浇油,说不定肖玲又会喝老鼠药,这样可推祸于古华又了了心事一举两得,便大责肖玲:“你这个人都讨厌你,活起还有啥意思?”
下午时分,肖玲果然挺在了床上。朱史新去隔壁找古华:“肖玲跟你吵架喝老鼠药了,看你咋办?”
这可出古华意外,过去一看,似乎半只脚已经踏上黄泉路,说:“还不快送医院!”
肖玲娘家俩弟兄听朱史新述说了原由,夜晚跑到中学撞古华的门,这时古华早已在医院,夜深饿了,去杨荣贵餐馆吃面充饥,肖玲大弟以为古华逃跑,追至餐厅要大打出手,杨荣贵夫妇急急劝解才免动手。
肖玲连输四袋氧气才见希望。四更天时,古华去药房等候取药,肖玲娘家父母回去睡觉,肖玲输液已滴光,朱史新还洋洋不睬,大有希望出事故心理,古华回来见状立催,朱史新这才起身,那神情大不情愿。古华冷静一想,推断出朱史新阴险用心,打算天亮回校上课。要是人救不转来,古华麻烦可就大了。
这事还能不惊动学校?朱史新为学校运动会作过标牌,学校久未付工价,肖玲便去找程天新,口气十分不恭。学校水电、电话费还是欠账,区区标牌,你家属还不客气地质问我,况且朱史新本人也与程天新冲突过,那可不像与古华那样的冲突了,朱史新学社会上歹徒的口气说:“等着瞧,不看看我是谁,有你好看的!”程天新恨朱史新当然胜过恨古华了。
中学老师夜晚听见古华门被撞得乒乓响,都说古华被劫迫去了医院,朱史新起心不良。程天新见状,天亮叫了一大伙老师去医院解救古华。
“古老师回去,你回去上课!”程天新令道。肖家人见此阵势,知古华比朱史新吃得开,女婿又在程天新手下工作,投鼠忌器,大气未出。
古华在杨荣贵的餐馆请了一桌客,以表对程天新正义之举的谢意。杨荣贵的电影业随着电视机的兴起,已名存实亡,转业开了小卖部、旅社,加上多年的资本积累,已拥有一座小楼房,办起了餐饮业。
程天新救助古华的夜晚,把古华叫去办公室。
“嗯——,要,要不是我给你解围,你咋办啦?”程天新倒杯茶在手,小眼睛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