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韶急急地在西华门外跳下了车。
他是未入流的小官,轻易不能进宫,此时也只盼着遇到相熟的官员,给顾和捎个信,让他赶紧回府。
只是再一看日晷,一个时辰前就该散朝了,为何这时候顾和还不曾回府?难道并不曾散朝,还是他散朝后又去了别处?
正在焦急时,忽地看见工部郎中往这边走,张韶连忙上前行礼,问道“吴大人,请问是否散朝了?”
“是你啊,”吴郎中随便还了一礼,道,“早就散朝了,你这会子过来做什么?”
“请问镇远侯顾大人可还在宫里?”张韶又问道。
吴郎中想起近日来关于他与镇远侯府走得近的传闻,不觉多看了他几眼,道“顾侯散朝后被陛下叫去说话了,后面一直没见出来,大约是还没说完。”
张韶恍然大悟。那日燕舜向他问起海防的事,他举荐由顾和组建海军,大约燕舜此时叫顾和说话,也是为了这个。那日燕舜与他谈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而顾和比他与皇帝亲近,又是亲身经历过海战的老将,想必要谈的事情更多,那么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散了。
可宋良臣父子两个,只怕此时还在顾家歪缠,该怎么办?
张韶思来想去,忽地想到一个人,魏谦。
大约也只有请他出面,才能弄走那两个人。
他连忙往值守的禁军跟前走,想要找个人给魏谦传话,忽地听见吴郎中叫他“张大人,听说你近来常往顾侯家去?”
张韶停住脚,皱眉说道“并无此事,只前日里为着一件事想要请教顾侯,去过他府上一趟。”
“哦。”吴郎中拖长了尾音,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听人说道,顾侯要招女婿入赘呢,张大人难道不曾问过?”
原来他去了顾家两次,这些人竟连他也嚼起舌根来了。张韶不动声色问道“吴大人近来公务是否繁忙?”
“忙,”吴郎中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随口答道,“就没有一天不忙的,镇日里连家都顾不上,一心扑在公事上。”
“那些在背后乱嚼舌根的,想来都不像吴大人这般忙,”张韶微微一笑,“下官先前在老家时,都说只有闲得没事干的赖汉
子赖妇人,才有功夫说旁人的闲话。”
吴郎中怔了一下,张韶早已经一拱手,道“吴大人,下官告辞。”
吴郎中瞧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声。这还没攀上高枝呢,就敢冲撞上官,改日必定拿他个错处,好好杀杀他的气焰!
张韶找了个禁军,拱手一礼,道“这位兄台,在下工部营缮所张韶,可否请兄台给魏大统领传句话?”
话音未落,早听见一个阴沉沉的声音说道“什么话?”
魏谦很快从门内走出来,看着张韶冷冷说道“你要说什么?当面说来。”
他素日里对他总没有好脸色,张韶也不在意,上前一步,低声说道“魏统领,令尊和令兄往镇远侯府去了,这会子顾侯并不在家,唯有罗夫人和顾姑娘在,方才我来时,令兄跪在侯府门前,坚持要见顾姑娘。”
魏谦瞬间变了颜色,厉声道“备马!”
随从飞跑着牵过乌骓,魏谦翻身上马,加上一鞭往外冲去,张韶松了一口气,刚要走开时,忽听蹄声急促,魏谦一阵风似地又拐了回来,手中弯刀唰地一声,架上了他的脖颈
“我早警告过你,休得骚扰她!”
刀锋寒凉,张韶微一愣神,随即反应过来,淡淡说道“魏统领再耽误一会儿,那边就不知道如何了。”
魏谦眉目之间满是戾气,刀锋顺势一拖,道“我要如何,不消你管!”
张韶只觉得脖颈间一疼,随即有温热的血淌下来,他也不看,只道“该说的下官都已经说了,魏统领自己定夺。”
魏谦没松手,也没再动手,鲜血顺着刀锋滑下,很快染红张韶的官袍,就在此时,门内忽地有人叫道“魏统领!”
李复快步走来,看了眼血染衣袍的张韶,含笑向魏谦说道“魏统领,陛下让张大人过去说话。”
弯刀在张韶肩上一拍,顺势擦去了血迹,魏谦拍马离开,李复向张韶说道“张大人,随咱家去换件衣服吧,这模样可没法见驾。”
“有劳李总管。”张韶行了一礼。
他心知以燕舜对魏谦的倚重,莫说只是伤了他,便是杀了他,燕舜也未必深究,所以也并不向李复诉苦,只随着他到一处僻静的宫室换了衣服,又简单
处理了伤口,那件染血的官袍脱在边上,小太监正要拿走,张韶沉声道“这位公公,还是留给我吧。”
小太监便看着李复,以目询问,李复没想到张韶一个读书人,对着魏谦那样的煞神竟然能面不改色,如今受了伤也不叫疼不叫屈,心中因此对他多了几分敬重,想了想便道“那就给张大人留着吧。”
小太监忙找了一块包袱皮给包好了递过,张韶接过来在手里拿着,这才向李复说道“李总管,走吧。”
拱辰殿旁边的清心堂,是燕舜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