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栗子没有去年吃的面,也不够甜，”中秋家宴的时候，顾惜惜吃着糖炒栗子,随口问道，“娘,是不是还没到季节？”

    罗氏笑着说道“也不是，往年的新栗子都是打发人专门去竹县买的,前阵子竹县那边下大雨,路不好走，所以没去成，这是城外庄子上产的栗子,比起竹县的是没那么顺口。”

    竹县是京城外一百多里地的一个小县，依山傍水,盛产板栗和柿子,京城里历来讲究秋天的时候去那边买新栗子和甜柿子,顾惜惜年年吃那个,吃的嘴刁了,如今一尝就能尝出来不对味,便道“怪道我说没那么面甜呢，还是竹县产的最好。”

    “那就打发人过去买。”魏谦在边上听着，接口说道。

    “罢了,也就中秋节吃一点，平时也不怎么吃,”顾惜惜道,“不是什么大事，犯不上再专门打发人跑一趟。”

    她只是无心中说了一句，魏谦却留了心,眼看她面前那盘糖炒栗子只剥了一个便没再动过，便起身走去外面，叫来一个随从，低低地吩咐了几句。

    二更鼓响的时候，罗氏自回房里睡了，顾惜惜原本也要回去的，魏谦却拉着她，道“我还不想睡呢，咱们到花园里走走。”

    他素日里从不曾有这种闲情雅致，顾惜惜心里诧异着，到底还是跟着他过去，这时候一轮满月正在中天，照得四周围清凌凌的，那花草的香气在清夜中闻起来，越发幽静的可爱，顾惜惜不由得赞道“正是月光底下看景致最好，朦朦胧胧的，别有一种可爱。”

    魏谦顺着她的目光四下看了一遍，道“这路上只点着一盏灯，太黑了，一不小心容易绊到，我这就让人再加几只灯。”

    她跟他谈月下美景，他却惦记着灯火不够亮？顾惜惜横了他一眼，低声道“真是对牛弹琴。”

    身后一阵脚步响，丫鬟追过来说道“姑爷，东西都备办好了。”

    顾惜惜不由得奇道“什么东西？”

    魏谦拉着她的手，快步向外走去，道“到跟前你就知道了。”

    顾惜惜心里越发好奇起来了，边走边道“你又背着我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魏谦只是笑着不回答

    ，拖着她出了二门，车子就停在门外，顾惜惜停住脚，微皱了眉头“都这么晚了，还要坐车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魏谦不由分说，打横将她抱起，钻进了车里。

    车子出了门，飞快地往前走去，顾惜惜想从窗户里看看往哪边去的，魏谦却只是抱紧不让她看，笑道“到跟前你自然知道。”

    不多时车子停住，耳边一阵水声，顾惜惜心里一动，脱口问道“你该不是要去码头吧？”

    “聪明，不愧是我的惜惜。”魏谦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当先跳下车子，又伸臂将她抱下去，“咱们去竹县，买栗子。”

    眼前正是码头，灯光通明的，又有一条不大不小的船泊在跟前，船夫站在船头，向着他们行了一个礼，顾惜惜不由得笑起来，轻声道“深更半夜的，去什么竹县？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你先前说过，想坐船去海上看看，”魏谦低着头，在她耳朵边上低声说，“今年怕是不得空，等明年有空闲时，我带你去东海，让你坐大船出海玩。”

    因为不能去东海，所以就退而求其次，借着买栗子的机会，坐船去竹县？顾惜惜又是好笑又是熨帖，道“多谢你费心，不过一百多里地，怕不是要坐几个时辰？我最多只是在湖上坐船玩玩，还不知道坐不坐得惯那么久。”

    “沿途都有人照应，若是你坐不惯船，咱们就上岸走陆路。”魏谦当先跳下船，来回走了几圈，确定没有问题了，这才走到船头，拉住顾惜惜的手，轻声道，“来吧！”

    顾惜惜握着他，轻轻一跳，正正好落在甲板上，脚底下忽悠悠地晃了起来，顾惜惜不惯坐船，吓了一跳，跟着腰上一紧，魏谦已经将她搂在了怀里，低声道“你扶着我。”

    船儿离岸，顺水而下，岸边的垂杨柳飞快地向后退去，一轮明月高挂水上，映着水中的月轮，直让人疑心是不是在广寒宫中。

    水上风过，不知哪里的桂花开了，悠悠甜甜的香气裹在风中，沾在衣上发上，顿时满心满眼，都是香甜。

    顾惜惜当此之时，只觉得心旷神怡，万虑皆消，恍恍惚惚中，低声念了一句诗“山寺月中寻桂子。”

    “郡亭枕上

    看潮头。”魏谦应声吟道。

    顾惜惜慢慢地将头靠在他怀里，望着皎洁的圆月，柔声道“退思。”

    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偏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向他怀里又挪了挪，喃喃地又叫了一声“退思。”

    魏谦低着头，只是看着她。什么月色水声，什么垂柳桂子，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不及她。

    十几年里，这是第一次，和她一起过中秋，人月两团圆。

    今后还有很多年，他们都要一起过中秋，团团圆圆。

    魏谦心中柔情万种，微微闭了眼睛，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