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这社会为数不多的交集里,就有那家诊所。它对我有些照顾,比如前几年染病时,多亏了这里才保住了性命。
那家诊所位于宝山区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挂着一个不像是诊所的牌子。常驻仅二人,一个女性助理,和医生本人而已。这里偶尔能见到一些凶神恶煞的伤员,简单来说,这里是阴暗社会里的伤患们,图方便的黑诊所。
只不过奇妙的是,这医生本人,却是从世界最顶尖的学校毕业的医生,曾辗转世界各地,当过独裁者的军医,干过慈善组织的志愿者,也在斗争复杂的大医院混的风生水起过。最终却在这种地方,生了根。
推开门,走进去就闻见了血的味道。果不其然,走廊椅子上,坐着一个浑身绷带的男人,地上流了很多已经干掉的血。他似乎正准备抽烟,看了我一眼,立马收起烟,对我点头致意。
虽然我不想和这些家伙有太多接触,不过眼前这个伤患,却是意料之外的大人物,而且和我有点小缘分——
“性命无碍吧,杨哥。”
“没事,皮肉伤,倒是少爷你可不得了哦。”
他瞥了一眼在我身后,似乎有点害怕的白马,轻轻笑了笑。
“别那么叫我,都多少年了。”
“你不也还肯喊我一声哥嘛。”
这时,走廊尽头走来了一个人。
他有着一本正经的面容,皮肤有些松弛。套着白大褂,里面则是没什么品味的范思哲西服,嘴上还叼着插在石楠滤嘴上的万宝路。
他眯着眼看清了我是谁,然后不快的嘟哝道。
“……少爷你怎么来了。”
“找你开药。”
“那进来聊吧。”
我和白马向前走去,途中她又扯了下我的衣角。
“他们叫你……少爷?”
“一点无聊的因缘而已。”
“不过,我跟着进去没关系吗?”
“不知道……不过我看房叔坐诊的时候人家也是亲友一起的,走吧。”
虽然我也有点忐忑,但我们还是一起进去了。
房间布置的很像办公室,不过消毒水的味道和药柜,还是让这儿充满了救死扶伤的讽刺意味,如果再来个人体模型,那就更像模像样了。
“要什么药啊。”他坐在办公椅上问。
“最近睡不好。”
他放下烟,抬头严肃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嗤之以鼻。
“给你开单子的话,警察会根据药顺藤摸瓜查到我,这样我就要失业了。”
“谁会敢动你,杞人忧天,何况——我又不是要自杀,想什么呢。”
“少爷装模作样算是很厉害了,不过你以为我见过多少人啊?”
“……啧。”被看穿了。
既然如此,我也把伪装卸掉,翘起了腿,随性的说。
“我不让他们有据可查就好了,手段多得很,不会麻烦到你。”
他装出关心人的样子,皮笑肉不笑的态度一直都让我很厌恶。
“比起这个,少爷脸色好很多了啊,身体最近如何?”
“不好不坏,不过,你这样很恶心。”
而且,正如他自己所说,他的眼光是我们这些人难以想象的。不知何故,他看出了一些我自己都似乎没有意识到的事情,并用讥讽的强调说——
“不过看见少爷,我想起一句‘物以类聚’,二位惺惺相惜的样子,还真是很搭啊。”
“是啊,我的人生不用太多的和你这种人打交道,物以类聚真是太好了。”
“即便如此,你还是来找我办事了,不是吗?”
我果然很讨厌这个人,隔了有很久没见,却依然嘴巴这么毒辣。
“你是渠道之一而已。”
“好了,再和少爷开玩笑,明天就要关门大吉了。”
他悠闲的点上另一只烟,头也不回的打开后面的药柜,拿出一个小瓶子丢到我手里。
“那是**沦,混点酒很容易就能达成目的,比起你去外面开些唑吡坦,吃一百片还死不了要好多了。”
“真大方啊。”我大概知道这个小瓶子里装着的东西的价值。
“我不是伪善的人,不会劝你什么的,只是别忘了你爱的人不能和你一样活着。”
真是多嘴的医生,如此感慨着,我还是心怀感激的,将那瓶药放进口袋。
“多少钱。”
他大方的摆了摆手,用冷漠的视线看着我说道:“不用钱了,反正你迟早会还我。”
“那可说不一定。”我苦笑着说。
医生舒缓的露出了笑脸,犹如在为什么感到喜悦一样。
“不过说真的,少爷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是交了女朋友的原因吗?这世界上能互相理解,互相包容的人是稀奇得很的呢。”
“是吗。”
告别了医生,在走廊上,我们和又一个道上的伤患擦肩而过,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