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的怒火里,在同学们的惊讶中,洪烟却闭上了眼睛,亿万种悲伤在胸膛里冲荡,亿万种声音总是在他脑海里呐喊:你死了!你死了!你活着!你活着!
是的,没有人知道洪烟内心有多痛苦:本来死了,却又分明地活着,死在2011年的圣诞日,睁开眼却是1998年9月26日星期六凌晨。
今天是1998年9月28日星期一,为前生往事种种不堪,悲哀了两天,悔恨了两天,自责了两天。再来学校,再进教室,再见到那些熟悉而稚气的面孔——是神话,还是传奇?是笑话,还是荒诞?时空如此错位,是精神混乱了,还是突然自我迷失?
万分不解。能肯定的事实就是自己复活了,复活在十三年前。
复活是痛苦的,缘于思量那行来一路的过错是非;复活又是孤寂的,那一切往事记忆你只能独品;复活更是折磨的,无数种选择交给你,你得想好了,今后如何抉择,还愿意不愿意走前世走过的路。
看一看这些记忆里的面孔,你们知道么,我晓得你们今后要走的路,晓得你们今后为何欢喜,为何悲哀,未来又是何种境遇——
一切真实吗?未知的未来会成为未来的真实吗?
洪烟长长地出口气。摇摇头,苦笑一下:“老师,诱惑是什么?肮脏又是什么?
看看四周,看看角落,看看人心,同学们现在连什么是诱惑、什么是肮脏、什么是苦难都不知道,你苦口婆心对我们来一番所谓的清洁教育,想把我们教育成乖乖孩子,将来老实本分,有用吗?
乖乖孩子很遭罪啊,任人欺负,连生存都艰难,你应该教会他们如何保护自己,如何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如何应对未来难题,而不至于今后一遇到人生大事就无所适从。切切不要来糊弄傻子的公式模式化精神愚化、伪善说教。你自己对社会是何现状都一知半解,开口便是清洁精神,就你这种纯粹道德理论灌输教育方式,难道不是在愚弄他们祸害他们么?”
这太过分了!路文芳怒不可遏,抓起教鞭啪地打在讲台上:“你,你放——胡说八道!给我出去!出去!”
洪烟砸砸嘴唇:“出去便出去,我正不想呆了,弱智的学校,操蛋的教育,填鸭八股科举考试,千军万马挤根独木桥,这书不读也罢!”
下课铃声响了,走廊外响起其他班级同学的吵闹声,洪烟扫视全班同学,看着这些熟悉的稚嫩的面孔,心里叹口气,开始放出一个个凶猛的深水炸弹。
“各位老同学,你们的人生我一清二楚,”
他指着坐在他旁边的高壮男生,“你郭强,你明年高考能考上武汉体育学院,大二你为了一个女人打架,把大三一个男的打断了三根肋骨,对方是武汉本地人,有点势力,结果你被开除,故意伤害罪坐牢两年——”
郭强腾地站起来,指着自己鼻子:“我,我为了女人打架还坐牢?有没搞错?”
洪烟很严峻地点点头,再指着坐在二组二号的班长周琴芹:“周琴芹,你是我们学校成绩最好的学生,也是最漂亮的校花之一,明年将以全市第二名成绩考上北京外国语大学,可是你大学四年过得很凄凉,你刚入大学母亲被查出有肾癌,你那副厂长爸爸涉嫌贪污被双规。
为了救母亲,你用四十万的价格把自己卖了,你母亲移植手术还算顺利,可半年后癌细胞扩散,救治无效,更要命的是你父亲在监狱里也犯了病,淋巴癌晚期,而那个包养你的男人玩腻了,又找到新欢,把你甩了,大二下学期,你父母相继死了,你破罐子破摔,干脆做了小姐。
——嗯,还和很多大学生不清不楚,玩弄他们的感情,大四最后一学期,有个男生终于对你发泄内心愤怒,一把剃须刀片把你毁容!”
所有同学都被洪烟的话惊得目瞪口呆,这不成心造谣编故事吗?还算命看相!他疯了!发神经了!
周琴芹呜呜呜呜趴在桌子上哭起来,使劲地摇头:“你胡说!你胡说!他胡说!”
洪烟根本无视他们瞠目结舌的神情,指着五组九号的白净少年:
“曾海保,你虽然成绩一般,可高考发挥超常,考上华夏国海事大学,2000年国庆节你无意中在海边救了个女孩,交上朋友,可你很傻,嫌弃她没钱,结果你到大四毕业知道她是亿万富豪陈海望的独生女儿,你后悔得差点要自杀,想要复合,对方已经不喜欢你了——”
曾海保哇地叫出来:“亿万富翁千金小姐啊!我喜欢!多谢,多谢!”
洪烟再指着一组八号剃个平头的小眼睛男生:
“王军,你下个月跟人打桌球欠下一笔不小的赌帐,对方追债到学校,事情闹得很大,为了避免被学校处分,你听从父母意见放弃考大学去参军入伍,因为你身体素质好训练出色作战勇猛,被选入猛虎团特种部队,三年后你立下一等功,本来前途很好,可是很可惜,在边境执行处突任务时一颗步兵雷炸断你的右腿,你终生残疾了——”
王军哈哈笑道:“靠,你算命看相啊?是夸我还是咒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