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这样想的。」姜芽垂下头，眼中的泪盈盈于睫，长长的睫毛掩盖伤心的眸光。良久，她问道：「你恨我吗？」

    皓盈冷冷一笑，随手挽一挽散落脑后的头发，顺手将鬓发捋到耳背后，淡淡地平静道：「恨你？我不会恨你，也不会原谅你。恨你，太不值得。不要替自己找不必要的烦恼。」

    皇贵妃没想到皓盈会这样回答。没错，恨一个人也是对他的存在感到重视。可是，无视一个人则是对那人的事情不闻不问，是人世间最残忍的对待方法。皇贵妃闭上双眼，重重的咳了几声，直到一条白净的手帕染满血色方止了咳，她身旁的宫人包括杜鸯鸯在内，早已在皓盈跟皇贵妃的对话时哭泣不断，又见到皇贵妃咳出血来，吓得慌忙寻找太医过来。

    只听得皇贵妃从咳嗽中喘过气来，小声的问道：「我的病，是不是没得治疗了？」

    杜鸯鸯她们一怔，忽然奇怪怎么皇贵妃娘娘这样问，奇怪之时，皓盈冷冷道：「五内郁结，皆因平日心病所致。忧思郁怒过度，血气不调。四肢倦怠、胸腹胀满，每到五更必醒几次，终日多疑多惧，因为心脾郁结，以致心气衰弱，肝阴亏损。你身子弱，先服用少量的人参作药引，调好身子后，先服用六一汤。以远志、合欢花、香附、苍术、川芎、陈皮、半夏、赤茯苓、山栀、砂仁、甘草、生姜熬药。待身体好转了，转喝柴胡、当归、白芍、茯苓、白术、炙草、生姜、红枣熬成的汤药。」

    杜鸯鸯以袖拭泪，奇道：「二公主跟太医所说的差不多，就只是没有叫娘娘服用六一汤。」

    皓盈淡淡道：「此病也不难根治，只是平日积怨太甚，常以心计害人。以致常被恶梦缠身，夜夜不能入睡，胸满喘咳、食郁不化。要她服用六一汤，都是想她在夜里睡得安稳。我的诊治方式一向都以睡眠，饮食来着手，待身体调养好后，才会让病人服药。」说完，她转身就走，直到转出牡丹园，隐隐听得皇贵妃说了一句多谢。

    从牡丹园走出来，顺着蜿蜒曲廊，绕过竹林湖，穿过朱红色水桥，暮色凄迷，回头看在锦瑟宫中有着几分莫名的沉寂、冷寥气氛。院落深深，飞檐重重，竹林中寂寂无声，皓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替皇贵妃诊症，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与她说了那么多话。

    或许人的内心会随着心境而变。小时候，她对皇贵妃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但是，现在自己已经变得不再恨她，若说自己原谅她，倒不如说已经看淡了。恨一个人比一切的事还要痛苦，根本是在折磨着自己的身心。

    倒不如放开手，从此对她不闻不问还要好。皓盈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胸襟，容人之心会如此大，或许，在宫中生活了那么多年，看多了，明白到在这个城墙中生活的女人是天下间最是可怜的人。在宫中的生活真在太苦、太没自由了。

    她重念一次刚才皇贵妃所说的话，「春日早起摘花戴，寒夜挑灯把谜猜，添香并立观书画，步月随影踏苍苔。」对一个年轻少女来说，应是一个最美好的爱恋时光，可惜，不论是皇后、皇贵妃或是许妃、德妃她们，大家都把真心托付给错的人了。纵然那个人是自己的爹爹，那个万人之上的皇帝，但皇上不会是她们的良人、夫君。现在想起来，娘亲虽然早死，又是妾，可她却是皇上在那段时间里最爱的人，也是皇上在那段时间之中将她看作是最重要的妻子。

    假若大胆假设，他日再有一个女子出现令皇上对她心生爱意，那么她的母妃失宠后又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皇贵妃姜芽，沦落成为历来宫中其中一位可悲的女子了？

    想到此，她忽然替娘亲感到可悲起来，然而父皇确实到了现在仍对母妃并未忘情，但愿父皇真的是母妃的良人，至少对母妃而言这短暂的一生是幸福的。

    皓盈左手扶着一竿翠竹，遥望眼前的湖光山色，那么，自己的良人又会是谁？而他，又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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